褚夫人喃喃念着,似褚珞曾听过千百遍的,母亲在她幼时为她唱过的歌谣,一瞬间,宛如昨ri。
千般滋味浮现在褚珞心田,等她再想仔细端详铜镜之中的自己时,那张嫣红的俏脸却看得越来越模糊,同时,几滴热泪从她的眼角滚落……
褚夫人一时还没觉察到女儿的情绪,等到梳完头,又替褚珞挽起发髻,接过婢女递来的步摇正要往女儿头上插,无意间从对面的铜镜中瞧见了褚珞脸上的泪痕,于是忙放下步摇,唤婢女取来丝帕仔细替她擦过。
“你这孩子,娘亲知道你舍不得这个家,可嫁到了谢家,将来你离爹娘也不过隔了一条巷子,又不是天南海北的难得相见”。
“娘,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褚夫人笑了笑问道。
褚珞没答话,由着母亲替她补上妆容。
大喜的ri子,哭哭啼啼总不好,尽管心中同样有一抹淡淡的失落和哀愁,褚夫人却想寻个话头逗女儿一乐。
“你还记得不?在你三岁那年”,忽地褚夫人想起一段往事,说道,“你爹呀一心想要个男丁,偏我这个肚皮不争气,有了你三年间再无动静,你爹又不肯纳妾。有ri他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浑话,说东安寺中来了位高僧,但有所求,只要诚心,没有不灵的”。
“我爹呀,听风就是雨的,想必拉着你去为我求个弟弟去了吧?。
“可不是”,褚夫人听女儿答话,心头一松,回道,“你那个死鬼爹,不由分说拉着我前去,你呀,又非要跟着来!”。
“有么?”,褚珞眉头一挑,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眼神间全然不信。
“你个小东西,还不信,要是执拗起来,比娘还要倔上几分!当时你是哭着喊着撵都撵不开,闹到最后你爹也没办法,只好把你带上”,褚夫人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十多年前的一幕清晰地浮现在她眼前。
“后来呢?”,褚珞问。
“哪里有什么高僧,东安寺里头的人回我们,说高僧云游去了!”,十几年前的事,此时说起来褚夫人心里头还窝着一股子火气。
“不过,我和你爹刚准备转身回府,半路里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和尚,追着我们不放”,褚夫人继续说道。
“这个当真为奇事,我怎么不记得?”,褚珞笑道。
“你才多大点的人儿,哪里记事了!”,褚夫人答,“别动别动,这个簪子戴歪了些!”。
褚珞正了正身子,依言坐定,忙问:“后来呢?”。
褚夫人将女儿发髻上的一支金簪取下,描了描,复又插上,才道:“那疯和尚追到我和你爹前面,蹲下身子嚷嚷道:“施主稍候,稍候,待贫僧好好看看这位姑娘”。
“看我?”,褚珞大觉稀奇,问道,“那和尚看我作甚?”。
“娘当时也奇怪得紧呀!”,褚夫人答,“那疯和尚将你从头到脚端详几遍,便疯言疯语起来,说什么凤冠霞帔,母仪天下,到最后说了些什么,却听不大明白”。
“凤冠霞帔,母仪天下?”,褚珞惊道,“这可是随便能胡诌的?”。
“可不是?你爹当即呵斥于他,问他为何满嘴胡话”。
“爹也是冒失,不搭理他便是”,褚珞笑笑道。
“你还别说,端的那和尚也当真让人称奇,被你爹一喝问,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唱,大风后人鼎天下,落于人间主六宫……唱没两遍,一眨眼便不见了人影,你说怪不怪?”。
褚珞思索半晌不得要领,道了一句:“当真是位怪和尚,不知他所吟唱的歌谣,打的是哪门子的哑谜?”。
褚夫人跟着说道:“可不是?当时你爹听了,也道是个藏头露尾的哑谜,横竖猜不透其中的意思,后来也就弃之不顾了”。
她们母子两个正叙说着这段过往的奇异事,不知不觉中先前那抹哀愁便被冲得淡了。
恰好在褚夫人替褚珞穿戴完首饰,却听得一阵铜锣唢呐的远远传进闺阁。
片刻后,一名婢女急匆匆跑了进来,见了褚夫人便蹲身禀报道:“夫人,小姐,谢家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府上,老爷问小姐装扮妥帖了没有?”。
“这会才什么时辰?谢家的人,怎这般着急!”,褚夫人啐道,“去,告诉老爷,小姐的妆容还没好,好歹要把谢家二小子晾上一晾,哪能这么便宜娶了人去?”。</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