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调侃的话语让海瑟咬了咬牙齿,“我只是喜欢他推荐的音乐罢了。”解释完之后,海瑟觉得还是不够,于是又补充说道,“他是一个很博学的人,似乎什么事情都知道,我只是单纯享受和他谈话的过程罢了。”
没有人可以什么事情都知道。但詹妮弗没有戳破海瑟的幻想泡泡,每一个少女都会有一个暗恋对象,那个对象仿佛无所不能,一举一动都绽放着太阳般的光芒,只要他出现,那就是全世界。每个少女都一样。詹妮弗却是不由自主回想起自己的暗恋对象,那是……高中?还是初中?记忆居然已经变得如此模糊了。
“所以,蓝礼终于回来了,你难道不应该开心吗?”詹妮弗好奇地询问到。
海瑟静静地看着窗外,眼底流露出了一丝羡慕,她羡慕那些人可以肆意狂奔,用双脚去感受大地的坚实和厚重;她羡慕那些人可以放声狂笑,肺部永远不会感受到灼热和堵塞;她羡慕那些人可以像个正常人一样享受阳光,说话、写字、走路,这些对于其他病人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却一点一点从她的身体里剥离。她有一种羞辱感。
“可是,他终究还是会再次离开的,不是吗?”海瑟轻声说道。经历过一次又一次的离别,她已经厌倦了。
詹妮弗轻叹了一口气,“你又怎么知道,他内心深处没有在担心你的离开呢?”
“我怎么可以离开?我就被困在了这里!永远地!”海瑟激动地呐喊到,甚至直接坐了起来,握紧拳头,脸颊通红,用尽全身力气表达自己的愤怒。
詹妮弗想要给她一个拥抱,但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在这一刻,海瑟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和怜悯,“海瑟,你知道我的意思。”渐冻人这种病,现在是没有疗法的,所以,时间流逝的尽头,最先离开的很有可能是海瑟,而不是蓝礼,或者是其他人,“蓝礼选择了回来,他比别人更加有勇气,而你选择了逃避。”
詹妮弗的话语是如此残忍,残忍地直接割开了海瑟的遮羞布,让她无地自容,但她却没有就此收手,而是接着说道,“医生说了,你现在还可以走路。”海瑟病情的发展速度有些超出预期,但并没有恶化到糟糕的程度,现在海瑟依旧可以走路,只是她选择了放弃。
海瑟被戳到了痛楚,无言以对,只能朝着詹妮弗喊道,“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一个健康的人,你就站在旁边看我的笑话,你的一番话是那么轻松,但你却不知道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海瑟指了指门口的方向,“出去,我要求你出去!”
詹妮弗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些什么,但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大步大步地离开了。
她想要帮助海瑟,她迫切地想要帮助海瑟,但她终究还是太年轻,二十岁的人生之中,没有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有时候,即使她想要帮忙,也有心无力。这种无力感和挫折感,让她有些痛恨自己。
可是,她也知道,这不是关于她自己的,那些饱受病魔折磨的病人才是主角,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无力感和急切感,就强迫病人们接受她的好意,不是吗?
离开病房,詹妮弗的脑子乱做一团乱麻,来不及抬头,就看到了门口的一堵墙,脚步不由往后退了半步,抬起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蓝礼,她不由就愣了愣——因为,她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就是上次在洛杉矶机场里遇到的那个男人,而对方此时手上的风筝则暗示着,他就是海瑟口中的那个蓝礼,信息量有些太大了,一时间,詹妮弗完全处理不过来。
蓝礼也看到了眼前的詹妮弗,眉尾不由轻轻上扬起来,他刚才听到了争吵的尾巴,还在纳闷到底是谁呢,没有想到就看到了一个全然意外的人物。不过,此时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蓝礼朝着詹妮弗微笑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推开病房门就走了进去。
“出去!”海瑟根本没有看到来人是谁,直接就怒吼了过去。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她再次吼了一句,“滚出去!”抬起头,然后就看到了蓝礼。
蓝礼手里拿着一个蝴蝶风筝,微笑地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因为海瑟的情绪起伏而露出异样,只是安详而沉稳地站在原地。
海瑟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一堵棉花墙上,有力使不出的感觉真糟糕,于是她愤愤地扭过头,拒绝和蓝礼做任何形式的沟通。
蓝礼再次迈开了脚步,走到窗口旁,仔细地把风筝摆了上去,然后还退后两步端详了一番,确认无误之后,朝着海瑟露出了一个微笑,“我先走了,下周再见咯,海瑟。”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蓝礼走到旁边,将东西收拾好,而后就离开了房间。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海瑟的视线却不由落在了那个风筝上,透明的窗户背后就是蔚蓝的天空,风筝一动不动地摆放在那儿,看起来有些违和却又无比和谐,脑海里忍不住就开始描绘这个蝴蝶风筝飞上天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