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纳森把安德鲁叫到了一边,低声交代了一番,然后就拍了拍手,提醒在场的工作人员,准备重新投入拍摄。
安德鲁其实有些懵逼,因为他刚才始终都在房间里,大家的议论,他听得一清二楚。现在再次开始拍摄,他的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都难免有些僵硬,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蓝礼。
在蓝礼的对面坐了下来,安德鲁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认真打量这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站在演员的立场上,刚才的表演着实是一次无比特殊的经历,他的表演节奏完完全全被卷入蓝礼的气场之中,那种震惊和绝望的心碎,让他根本无法直视对方的眼神。
其实,回看之后,安德鲁意识到自己的表演并不到位,因为他避开眼神的动作太明显了,而且十分生涩,这与医生的设定并不相符合。获得了重来的机会,安德鲁自然再开心不过了。但,他也不由开始好奇,蓝礼为什么会将刚才的表演称为“糟糕”呢?
安德鲁张了张嘴,有些犹豫,想要询问蓝礼,自己刚才的演出是否有问题,但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踌躇之间,耳边就传来了场记的声音,拍摄工作即将开始了,视线里蓝礼也开始收拾起剧本了,安德鲁只能暂时把思绪收回来,挺直了腰板,做好表演的准备。
蓝礼调整好了坐姿,让所有情绪都沉淀下来,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波澜不惊的状态,然后嘴角轻轻地、轻轻地上扬起来。
这只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天,他专程到医院来询问之前的检查结果,他仅仅只是有些腰部酸痛,然后失眠的症状,也许可以让医生开一些处方药,帮助睡眠。但随即就想到了凯尔,他知道,如果拿到了处方,凯尔肯定开心坏了,因为可以光明正大地拿到处方药了。
他很放松,他甚至还想着检查完之后,下午是不是应该都公园去放松放松,又或者是去瑞秋——他的女朋友——的公司,给她一个惊喜。
手里的这个宣传手册真有趣,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医学的病症居然有如此多看不懂的词汇,感觉自己似乎从来没有学习过英文一般,而他还是一个依靠文字维生的人。从这个角度来说,医学院的学生是不是比文学系的更加厉害?这是一个大胆的假设。
“开拍!”乔纳森的声音在屋子里回荡着。
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手中的宣传手册上,然后医生进来了,他礼貌地站起来打了招呼,可是医生却没有回应的打算,视线一直在看着他的检查报告,然后坐了下来,自顾自地拿出了录音机,开始说着一大堆稀奇古怪的词汇。听不懂,依旧听不懂。
他的视线不由往左上角斜了斜,仿佛脑袋上面可以冒出一个对话框,“医生说话都如此高深吗?那医生和普通人约会的时候,怎么办?”
然后收回视线,再次认真地看向了医生,试图倾听一会,可还是满头问号,于是眼睛又转向了右上角,漫画人物式的对话框再次冒了出来,“他说血液和尿检都是正常,那为什么后面还有那么一大段话?”
视线余光落在了医生那喋喋不休的嘴巴上,话语开始消失,只剩下一张一合的嘴巴,似乎可以看到一些唾沫在空气里喷雾,突然就有点尴尬了。因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医生到底正在做什么,难道是他记错了时间?医生现在正在私人办公中?
“呃……”他的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声音,试探性地举起了右手,想要吸引医生的注意,但可惜失败了,他不由抿了抿嘴角,身体微微前倾,晃了晃右手,小心翼翼地低头,对准医生的视线。终于!医生注意到他了。
医生暂停了录音,他脑海里的问题脱口而出,“我想请问一下,录音笔是什么牌子的?”但话语才脱口而出,他就意识到自己失误了,不由紧急刹车,表情也变得有些尴尬起来,他的视线悄悄地离开了医生,缓缓地绕了一圈,等待着那尴尬的空气消散,然后低头清了清嗓子,就当做把刚才的话题结果了。
“抱歉,我没有太听懂。”他好奇地询问到,脸上带着礼貌的笑容,为刚才的鲁莽表示歉意,“我的身体有问题吗?”
安德鲁抬起眼睛,瞥了一眼,然后就看到对方眼底闪过了一丝问候的笑意,礼貌而诚恳,还带着一丝好奇,就像是新生人探索着这个新生世界一般。这让安德鲁不由垂下了视线,轻轻吐出了一口气,然后重新抬起头,将电脑屏幕转移了过来,具体地再解释了一遍。
视线余光,安德鲁就再次看到了那嘴角的笑容上扬起来,眉宇微微朝中间靠拢,带着些许疑惑和试探,“真的很抱歉。”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自嘲地笑了笑,“我还是没有听懂……”
安德鲁觉得有些不耐,还有些残忍,低下头,快刀斩乱麻地说道,“是一个恶性肿瘤。”这就是结论了,没有过多的医学名词修饰,也没有复杂的医学原理解释。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恶性肿瘤。
然后安德鲁就看到那双深褐色眼眸深处泛起的笑容,觉得有些荒谬、有些搞笑、有些无语,连带着整张面容都变得温柔起来,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肿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