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会,门被推开,又进来七八个穿迎宾服的女人,领头的四十来岁,颧骨高起,面色严肃得像个男人。
她吩咐人关上门。
门一关,肥唐就觉得整间屋子都在移动,隐隐还能听到齿轮咬转的声音。
那个领头的女人开口,声音又沉又哑:“麻烦大家坐正,挺胸抬头,摘下帽子、口罩。”
话音刚落,旁人倒还了了,反而是镇山河,鸡胸一挺,脖子昂得不能再高了。
妈的,有你什么事儿,肥唐真是纳闷了。
领头的继续:“希望各位配合,否则被扔去喂水蛇就不大好了。”
房子还在移动。
那些女人走过来,基本上是二对一,两个人围住一个人,前后左右地看,叶流西被看得好不自在,正想说什么,忽然发现,这些人的眼睛不大对劲。
瞳孔像万花筒的色块,在灰、白、黑之间不断翻转。
她有点瘆得慌。
领头的问:“你们住哪个市集?”
昌东答得模棱两可:“上一站住小扬州。”
领头的转脸看他:“我问的是户籍,在哪个市集?”
昌东沉默。
领头的语气不善:“说话!”
话音刚落,就听哗啦一声,屋顶向两边翻开,露出只有疏落几颗星的夜空。
昌东还是头一次见到一语不合就拆房子的,而且还是拆自己的房子。
领头的语气严厉:“你们的户籍在哪个市集?”
昌东想了一下:“小洛阳。”
屋里静了一会,没了屋顶的房子,风声简直是在头上滚,领头的问出第二个问题:“小洛阳的方士长叫什么名字?”
昌东答不出。
领头的咄咄逼人:“说话!”
又是哗啦一声,这一次,有一整面墙翻垂了下去。
触目所及,丁柳失声叫了句:“东哥,我们是在……”
不用她说,昌东看到了,这房子被一根长长的收缩杆送伸出来,距离那片村落已经很远,脚底下,隔着一层地板,水声回荡。
他们这干人,显然是连人带屋,已经被送到水面上空,正颤巍巍地孤悬。
领头的吼他:“你是哑巴了吗?方士长叫什么名字?”
叶流西大怒,刷地站起身,想往昌东那走:“你吼什么吼?不知道!户籍没有!”
边上的女人过来拦她,她伸手狠狠一推。
这一推,手感太奇怪了,细一回思,脑子里嗡嗡响:触手一片绵软,那女人根本没骨头!
领头的慢慢转身,与此同时,剩余的几面墙板也翻垂了下去。
风大起来,吹得人东倒西歪,地板下头像是装了滚珠,左摇右摆个不定,丁柳头皮发麻,两手死死攥住凳边,肥唐上下牙关格格打架,高深不动声色,看半开的行李包,又看围住自己的两个女人。
他把工兵铲放在包里了,待会如果真打起来,他应该能够第一时间拿得到武器。
那个领头的盯住叶流西,嘿嘿笑起来。
几乎是与此同时,下头忽然水声大作,有一条巨大的水舌,瞬间卷了上来。
原来“水蛇”不是蛇,而是舌头。
肥唐只见到叶流西脸色一变,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子已经被凉软的透明异物裹住,咔嚓一声,是凳柱断裂,整个人身不由已,向后跌去。
变起突然,几个人几乎是同时出手,丁柳冲过去抓肥唐,但水舌速度太快,她扑了个空,向着地板边缘直翻下去,昌东一矮身滑过来,单手抓住她脚踝,另一手抓住凳柱,高深俯身抡起工兵铲,锋利的铲尖狠狠上撩过身边一个女人的小腹。
叶流西则直扑那个领头的,擒贼先擒王,只要制住了这个人,不愁其它人不老实。
那个领头的躲也不躲,被她硬生生扑在地上,叶流西正想说话,身侧忽然响起水声,她急转头——
是高深割伤的那个女人,水正从她腹部直泻而出,而那个女人,像张软皮样瘫倒。
那个领头的忽然说了句:“好了。”
叶流西低头去看,领头的瞳孔骤然顿住,一片灰白,一两秒后,慢慢恢复自然,语气平和:“好了,可以了,你们已经通过了。”
什么意思?
叶流西有点发怔,近身不远,高深正和昌东合力,把丁柳给拉上来。
领头的说:“我的意思是,你们可以过迎宾门,进黑石城了。”
叶流西咬牙:“那我朋友呢……”
话音未落,耳边传来丁柳又惊又喜的声音:“肥唐!”
是那条水舌又升上来了,肥唐蜷缩着被裹在中央,屁股底下还坐着木柱断裂的吧台凳,整体像根花卷里裹着的香肠——水舌一松,他*滚在地板上,大声呛咳。
四面墙,还有屋顶,迅速翻起合拢,屋子在往回平移。
叶流西松开那个领头的,忍不住看向脚边,先前被高深伤到的那个女人,只剩地上的一套迎宾服了。
一声轻震之后,屋子归位。
领头的脸上泛起笑意:“几位可以去用餐了,我们会准备客房,你们早点休息,明天早上,就可以过迎宾门了。”
高深忍不住指地上那套衣服:“我伤……杀了你们一个人。”
领头的很客气地回答:“没事,只是破了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