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西说:“没什么,一个书房也看得跟宝贝似的,改天被贼偷了,就有戏看了。”
阿禾说:“那怎么可能啊,外头那么多看守,再说了,听说那间书房里,有怪东西的。”
“什么怪东西?”
阿禾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那些东西吧。”
叶流西心里一沉。
本来和昌东合计好了,想找个机会,去翻找一下赵观寿的秘密,没想到做了那么多准备,临门一脚,横生枝节。
饭后,昌东拉叶流西去院子里散心,顺便看看龟背蛇梅的长势——李金鳌给他讲了之后,他对蛇梅开花,简直是有点神往了。
叶流西心不在焉。
昌东知道她在想什么:“你要往好处想,赵观寿对那间书房越重视,防守得越严,就越说明里头的东西越有价值。”
道理都懂,心有不甘,叶流西喃喃:“但是这样的话,想进去就太难了……”
昌东答非所问:“你觉得他可以吗?”
叶流西抬头看他,这才发现昌东正盯住某个方向出神。
循向看去——
李金鳌正蹲在房门口,手拿抹布,擦戏箱擦得不亦乐乎,身后的房门处,左右各倒挂一只鸡,意料之中的:镇山河悄无声息,镇四海时刻躁动,而且,脚爪上多了铁链环套之后,动起来自带音响效果。
镇四海如果搞音乐,多半是金属朋克风格的。
叶流西猜到了昌东的用意:“我看可以,我记得李金鳌说过,《博古妖架》是方士必学的一本书。”
两人朝着李金鳌过来。
李金鳌抬头看见了,抹布一扔,赶紧站起来打招呼,叶流西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反倒先开口了:“那个……流西小姐,能不能帮个忙啊?”
他吞吞吐吐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大致概括如下:终于来到了举世闻名的黑石城,却一连几天闷在这小院里,心里是多么焦急啊,多么想去方士城,拜访那些声名赫赫的方士大族啊,实在不行,能参观一下大博物馆也是好的,最不济,能不能让他看一下妖物陈列馆啊,博古妖架上的那些东西,他历来只是看图,如果能看到实物的话,那实在是太荣幸了……
叶流西说:“这样啊……”
她顺势坐到台阶上,以箱为桌,胳膊支上去:“听说妖物馆,不是随随便便的方士就能去的,换句话说,你对里头的东西没有一定的了解,人家也不会让你看。”
李金鳌一万个想证明自己:“了解的,我小时候,最喜欢看《博古妖架》。流西小姐你想想,在小扬州的时候,我抬头一看,就认出是萋娘草了。”
叶流西说:“这不是嘴上吹吹就行的,据说一般的方士想进去,要答三道题,如果被难倒了,那就没资格了。我记得第一道是……有纸笔吗?”
李金鳌赶紧往屋里跑:“有,有!”
纸笔拿出来,叶流西三划两绕的,画了间屋子出来:“一间屋子,放了无数珍宝,里头有时有人,有人的时候很安全。但很多时候没人,现在问你,怎么样保证这房子没人的时候,也不会出状况呢?提示你一下,答案从博古妖架上去找。”
她手摁住画纸,把纸掉转了个方向,图正对着李金鳌:“一分钟内给答案,倒计时开始。”
李金鳌陡然紧张。
昌东看出来了,李金鳌的临场反应能力和心理素质不行,这还不是什么大场合,只叶流西虚真虚假地说了几句话,他额头就渗汗了,说话颠三倒四,还不住自我推翻。
“用……用走水石鱼,因为鱼目始终睁,可以不瞑守夜,所以锁钥多为鱼形……呃,不对,这个只能守门,不是最保险的;用……用影随形,也不行,东西还是会被偷走的……”
叶流西打断他:“时间到了。”
她站起身,掸掸身上的灰:“你连第一道都答不出,我还怎么帮你啊。”
她拉着昌东回屋。
进屋之后,昌东忍不住站在门厅回望:李金鳌还坐在偏房门口,一手拈着那张纸,一手抹去额上的汗。
怪可怜的。
视线忽然被隔断,是叶流西伸手过来,把门撞上了。
昌东说:“你也真是……”
叶流西说:“我怎么了?身为方士,学业要精,他想不起来,功夫不到家,当然做不到一流,我给他压力,也是在鞭策他,说到底是为了他好——想去海里翻浪,就别用池塘的标准要求自己。”
昌东看着她笑。
叶流西被他笑糊涂了:“怎么了?”
昌东说:“其实我早该想到你是做小头头的了,你□□肥唐的时候,什么三步变强,两分钟练刀,都是大口号,华而不实,忽悠得肥唐找不着北。现在李金鳌还不听你使唤呢,就对鞭策他上了心了。”
叶流西回了他一个“不服忍着”的眼神,两手拢高头发,腕上皮圈一抹两绕,把头发粗扎了个髻:“我去洗澡……”
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期期艾艾:“昌东,你不要有压力啊。”
昌东抬起眼皮:“我有什么压力?”
叶流西咳嗽了两声:“你们男人,不是大多提倡什么男主外女主内,希望女人温柔居家,不喜欢女人折腾,也不喜欢女人太强……现在,我很可能是做首领的人,反正你也逃不掉的,所以我希望你摆正心态,不要太有压力……”
瞧把她给能的。
昌东淡淡说了句:“我没什么压力,你窜上天,我也有办法治你。”
叶流西说:“什么……办法?”
昌东没说话,只是看她,门厅的灯光昏暗,他的眼神在暗光里融裹过来,四面八方。
叶流西忽然耳根发烫。
……
外头传来李金鳌的打门声:“流西小姐,我想到了,你开开门,天下无贼,天下无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