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僚颂（4）万字大章

炎炎夏日的上午，烈日高挂于空，可站在那张幸福牌小家店的牌子前的周煜却感觉浑身冰凉，作为华美电子厂的老板，在这种喜庆的日子出现在自己的工厂门口并不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工厂里很冷清，除了那个干了不知道是十年还是十几年的老保安之外，厂区里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即便是在国庆前，包括员工们也已经放了快一个星期假，这对周煜来说，同时也就意味着工厂停了一个星期的工，意味着一个星期内没有接到任何的订单，没有任何的出货.....

现在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想着那个哀怨帝成龙最近的变化，想着那个规矩与规模不成比例的怪异***公司，周煜总是有些难以理解，正如这几天来看到莫言服装厂搬走后挂了几天‘厂房招租’横幅的厂区在取下了那横幅后，几天内天翻地覆般的变化，他总有些怪怪的感觉，或许这种感觉还带着点酸.....

第三工业区里的大厂子并不少，从小厂慢慢扩大规模变成正规公司的也有好几个，但是，在不到一个月时间里，不停地扩产直到搬迁到一个数倍大的厂区里，那种速度就只能用神奇来形容，而如果这种神迹还是在没有任何外力及投资的情况下发生的，那就更令人费解了。

不知道那些***的作用是不是真的就这么神奇；不知道那个哀怨帝为什么把那么大的厂区，那还算完好的厂房拿给自己的儿子折腾；不知道那个前几年在他父亲嘴里还是那么不成器的小鬼在那里整了个什么动漫公司，并且把他老豆发家的厂区弄得乱七八糟的，简直就像个战场般的胡闹有没有得到他那整天在朋友面前哀怨的老豆的同意；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那么多辆怪车接来那么多人到底要干什么，总之，刚才那个厂区闹出的动静确确实实吸引了周煜，这一个以伯父自居的公司邻居动了不小的好奇心，正如他那种有些犯上的红眼病。

‘过去看看他们到底折腾些什么？’几分钟时间里，周煜的心里就几度冒出这个念头，当然，他的这个念头却在随后想到的几个理由后轻轻打消又再度燃起，‘敲锣打鼓放炮，看样子是在开张，可是怎么会选择在这样的时候开张呢？我怎么说也是个长辈，这样空着手去看热闹怕是不好吧，被保安拦出来可多丢脸。’

周煜注意到了那个怪异的保安亭上面站着的身穿古装手执明晃晃长枪的保安，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他倒没往心里去，现在的年青人，玩的花样可多了，而且没经过别人同意乱闯别人的厂区确实也不好。

‘可是成龙又没给我们打个招呼，可是现在弄个花篮去也不好吧？从门口到那个被改得不成样子的车间大门都没看到有一个花篮，怎么说他爸也该弄几个花篮来才对啊？’

在好奇与犹豫间徘徊的周煜再次把目光扫向那个令自己奇怪不已的厂房，眼角的余光突然扫到了两个身影，那是站在那趟开的黑色大门口前站着的一男一女，虽然看不到脸，但从身材打扮来看最多也就三十来岁，那两人显然对这里并不熟悉，甚至对公司的招牌都感到好奇，在那黑色大门站东张西望了好久，最后似乎与那岗亭上的保安交谈了几句才慢慢地走进去.....

‘他们没有被阻拦，说明那里面可能真的是对外开放的，我是不是也过去问问？’某个念头又在周煜的脑里生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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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这样的日子还要你陪我来这里，真是.....”

走在那沙砾与泥土铺就的，上面压着几道轮胎印的‘准乡村公路’上，李如斯侧过脸，对着挽着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踩着高跟鞋跟着自己的脚步的女伴柔声说道。

“看你说的什么话，能和你一起就好，去哪里都不重要，何况，我也喜欢动漫的.....”娇嗔声响起，无比温柔。

“嗯”李如斯露出个笑脸，正想说下去，却听到一声哎呀，同时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道突然加重。

“慢点，这种路不好走。”李如斯知道那肯定又是一个踉跄，快速一扶的同时也用带些体贴味道的声音说道，脚步又悄悄放慢了几分。

“嗯”

相携走在泛黄的泥沙路上的两人默默无言，随着一阵微风吹过，扬起地上的浮尘，两人对视而笑，一付甜蜜的景象.....

自从几天前在那家公司结清了工资，李如斯的心情就一直低落，那曾经的狂妄梦想，那曾经的豪情壮志，那入职时的意气风发，在那张离职证明到手时便统统化为泡影.....

数年前，带着梦想来到了那家承载着希望的公司，他也曾经坚信那就是自己实现梦想的舞台，也曾有过热情与期盼，也曾获得过光荣与赞誉，在那个笨贼的动画完成之后，业界内的轰动，各种各样的称赞都曾令他觉得不虚此行.....然而随后的一次次的受挫，一次次的磨砺下，他明白了梦想与现实的距离。

如果毕业于国内知名动漫学院具有多年的创作经验的自己所擅长的三维动画视频制作只能应用于建筑动画，产品演示，特效展示，甚至必需整天忙碌于制作那些骗人的电视***中的特效展示，比如一个传说中的特效项链如何在人体起到作用的过程.....这些，与他的梦想实在相差太远了.....

更何况，香洲的生活成本越来越高了，呈几何膨胀的房价让李如斯的购房愿望澈底成为了梦想，很多一样抱着梦想来到这座城市的外乡人都选择了离开，看着几年前跟随自己来到这座城市的女友眼角已经开始浮出鱼尾纹，听着每每电话里父母催促结婚的声音，看着她在博客里看着一个个闰密或披上了婚纱，或成了母亲，他总有些内疚感，于是那天他下定了决心.....

在交上那封信之后，公司领导甚至老板都与他进行了不止一次的谈话，甚至在一些条件及待遇上加了一些许诺，甚至是对未来的许诺，但是他却无动于衷，每天忙完自己的事，把需要交接的移交给带着梦想，承载着希望的新人.....

哥先撤了，你们继续骗人吧.....

是的，该撤了，带着这些年存下的钱，到自己出生的那个小城市里，买套房子，找份轻松点的工作，就可以多点时间陪陪她了，这些年来，她虽然没有过什么怨言，但是怎么会不知道她的苦，我该还她一个好男人了，欠她的总是太多太多，就像今天......

想到今天，李如斯的心中又生起了几分歉意，本来打算好去东澳岛好好陪她过这个黄金周，甚至已经早早订好了船票，岛上的房间，然而，在见到那个在大街上派发传单的中年人后，一切都改变了.....

‘乐乐，其实十一出去玩人也太多了，太挤了一点都好玩，不如我们过几天再去吧？我想去看僚颂,就看第一场，’在那个发传单的大哥匆匆离开之后，她一如即往轻轻的说，柔唇轻启，玉首轻靠，就像那天自己作了来香洲的决定，就像那天自己决定要辞职.....乐乐是他的小名。

她总是这样，她总是牵挂着自己的梦，而自己.....想到这，李如斯心中一荡，对身边的女孩又多了几分怜爱，几分疼惜。

李如斯还记得，拿了宣传单回到家的那个下午，自己在度娘和谷哥上搜索了无数次，然而，那些搜索结果都让自己感到无奈，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过这个东西，而宣传单上甚至连官方网站乃至一个电话号码都没有，当然，他并不知道，在那时候官网还没有组建，即便是组建了，也不可能在度娘上搜索出来，而电话，就连在工商局注册的时候也只是留下了***公司的电话......

这一行的圈子实在太小了，小到就连羊城那个星力产业园里专门制作游乐设备的准同行都可以在一个黑鸟群里见到，然而，也正因为这样，没有任何关于这个动画片或者说那家公司的消息，如果不是那个派发传单的大哥那诚恳的语气，诚挚的眼神，若不是自己对国产动画片有着浓厚的兴趣，单只是在群友们谈到这个话题时那些不屑与嘲笑地语气中，他已经在清晨踏上了前往东澳岛的船，带上他的女朋友......

在这个过程中，女友确实给了很大的支持，并且早早催他出发，他们刻意错过了第一场，如果今天真的像宣传上所说的那样，那么十点钟这场是首映式，而没有得到任何联系方式的李如斯坚信自己是绝不可能拿到首映式的票，哪怕那动画片再烂.....

在转了几次公共汽车后，他们终于来到了这个第三工业区，并根据那些带点仿古味道的指示牌找到了这个已经看不出与厂房有什么渊源的公司，在远远对那装饰得有点古代味道的动漫公司观察了一番之后，李如斯对宣传单的真实性已经确定，这让他开始放下心来，带着女友去一个可能是欺骗的地方游玩，总是会让人感觉很不爽。

而当走到了那趟开的大门前，从那个了望塔上的古装保安了解到第一场应该刚刚开始时，从清楚的看到那整个公司里有如古战场般的布置，看到了那挂着尸体画着烟薰妆的大楼前那满地的鞭炮纸，看到了那小广场上停着的那几辆被改装得面目全非的花车，看到那些坐在草地上身穿戏服的‘演员’，李如斯对这部叫做僚颂的动画片已经有了很高的期待，是的，肯花这么大的投资做出这样的场面，这动画片的质量能差吗？

然而，在这条绝不平坦的路上走不到一半的时候，李如斯就感觉到了有些不对劲，是的，不对劲.....

太静了，实在是太安静了，放眼望去，除了那几个坐在草地上的人之外，这公司范围里就没有任何的闲人，或者说，根本就没有人，任何电影院在最萧条的时候也会有些人在门外徘徊，但是这里，用门可落雀或许都不能形容这种场面，就连电影的声音都没有。

“这就是国产动画片的悲哀，”李如斯轻轻说道，说不清是自言自语还是对身边人的叹息。

“乐乐，我们走快点吧，也许我们现在就能进场，不用等下一场了呢。”娇声再次响起，高跟鞋的脚步也在同时加快了些。

走了没几步，突然听到大楼的方向传来了一些声音，虽然可能由于隔音和距离的问题，听不是太清楚，却很容易分辨得出那是电影的背景音，正有些失望的二人慢慢放缓脚步，突然，一阵高八度的持续的尖叫声传了出来，似是观众们看到了极及恐怖的东西而极尽所能的尖叫出来。

那尖叫声之大，又由地频率的问题，听到了李如斯二人的耳中时已经是盖过了背景音，他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低声自语：“这到底是动画片还是恐怖片啊？怎么那些人叫得那么惨？”

“过去看了不就知道了，”女友轻轻答道，似是女孩的天性，越是可怕的东西越想去看，听到了这些尖叫声，她似乎更有了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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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听着从放映厅里不时传出来的影片配音和不时发出的惊叫声，带着期待与好奇地心情走过那段长达百米的泥石路，李如斯二人终于踏过那个近十个台阶的木制楼梯，那挂着入口标识的大门里面的景物也映入了眼帘。

如果单是以造型和摆设来看，绝对不会有人把这里与一个电影院搭上任何联系，这是一个至少两米平米的空荡荡大厅，里面除了一些仿古的墙饰外几乎什么也没有，门口进去是两台并排的卧式冰柜，冰柜里满满地放着各种饮料，冰柜后约五六米远的墙角堆着十几箱饮料，最顶上的饮料箱上还放了一件小学生的校服，在一旁还放着几个被折开后被整齐叠在一起的空箱子。

一个不知道是绿茶还是红茶的箱子摆在冰柜后的一米处，一个身穿着奇怪古装的男人就坐在箱子上，他的腰上绑着一个与身上的服装完全不相配的腰包，他斜斜地坐着，手上把玩着一部看起来和时尚完全搭不上边的手机。

紧贴着第二台冰柜的是一个类似于地铁口卖单程票的小台，铁栅上挂着一张用白纸打印的僚颂售票处字样，小台里坐着一个看起来就二十出头，头带凤冠的女孩，无论从她的姿势，面部表情还是那个上下点动的频率都可以分析得出她在进行着一个常规性的动作：打瞌睡。

除此之外，这里面再没有别的人，或者还可以包括东西这个词语，除了那贴着放映厅入口，出口及洗手间标志的门外，他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这大厅的墙上就连一张宣传画也没有。

‘这，这实在是太冷清了....怎么会是这样，他们做了这么多准备，难道一点顾客都没有？’在打量了一下之后李如斯心中充满了疑惑，他在心中冒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有些失落，而又为那放映厅里不时传出来的欢呼或惊叫声而感到有些躁动，不属于他这种年纪的躁动，这种里外完全不同的差异让他有种一睹为快的躁动，这让他再次东张西望起来，当然，这次他有了新的发现。

李如斯的脸上挂起了笑容，因为他就看到了一个熟人，即便穿上了古装，即便他坐在那冰柜后面低头玩手机，他还是认得出这个熟人，在888商业街给自己发宣传单的熟人。

“大哥，”走了两步靠到冰柜前的李如斯便轻声唤道，而一旁的女友也很乖巧地走向那个售票处，准备打断那个女孩的白日梦，她要买票。

“哦，”听到有人叫喊，黄克祥抬起了头，他似乎觉得有些奇怪竟然会有人来，而脸上也带着一种意外之外的东西，那是一种欣喜。

在电影开映时放映厅里的震撼反应后，在看到那些员工们一个个好奇地在猜测时，那个体贴的小老板便交待想看可以从出口进去观看，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人来，即便其他的同事纷纷带着小椅子取了眼镜进入到放映厅里，即便自己的老婆和孩子就坐在里面，他还是和那个叫孙丽的售票员一起坚守着自己的岗位：卖饮料。

这份工作得来不易，这样的老板，更是应该珍惜。

黄克祥很敬业，但是在电影开播这将近一个小时里，他的位置，动作，姿势还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一开始时站到门口四处张望，期待自己这古怪的造型着能给影院吸引一些好奇的顾客.....只要那些住在厂区里的工人有些路过的好奇而跑了进来，那么自己将会给他宣传，鼓吹这里进行的优惠活动，可以按照老板所说的，有没有带宣传单来都可以给优惠。

在半个小时过去后，除了几个嘻嘻哈哈跑进这厂区里来，没跑到一半又嘻嘻哈哈跑出去的女孩子外，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进到这大厅里来，而他又不可能跑到大门口去，因为还要准备给从放映厅后门出来买水的人卖饮料，虽然到现在为止，那扇门就没有打开过，但是，他依然坚守着，直到那个叫孙丽的女孩开始打瞌睡.....这让他感到很失落，而刚刚坐到一箱饮料上，准备给些朋友发信息的时候，终于有人来了。

虽然来的只是两个人，但是有了开始就是好事，何况来的还是自己印像不错的人，一愕的表情之后是自然而然的微笔，伸手，握手。

“兄弟，你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