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不知来意的记者(2)
今天是国庆节,普天同庆的日子。
而这样的节日,在这个叫做香洲的城市的夜晚里,除了还在马路边为罚款任务而劳碌的公职人员,似乎已经没有太多平时忙碌的节奏,拼搏的气息。
作为一个新闻记者,一个普通的地方台新闻记者,他们确实很为难,拿着加班工资或许只是他们的无奈,更多的时候他们也许也希望拥有自己的时间,自己的空间,他们游离在公职人员与社会人员的边缘,他们只是普种宣传单位中最低层的人物,他们即有某种与特权差不多的编制又随时可能会下岗;
他们像征着宣传自由,但与此同时他们只是某一种喉舌,只能表达某种态度发表某种言论的喉舌,有时候他们也幸庆自己在这个时代从事这个职业,如果在二战时期,那就是一种杯具,他们只能制作出:英法美提出制裁德国日本,天朝投了反对票,天朝发言人表示我朝一贯主张用谈判手段和平解决纷争;播出呼吁广大人民群众支持与关心德国日本伤兵,并表示日本军人本来是好学生,天朝的领土被侵占只是因为他们的士兵迷路了,本朝百姓被日本军人屠杀也只是因为在迷路的过程中与天朝的军民反抗了等等新闻;
在他们的制作及美化下,无论多么穷凶极恶的杀人强女干方式都仅只是一群美好的少年的敢作敢为的行为,是一次艺术的表现,不论是天朝还是其他国的军民被他们屠杀女干yin都是他们的荣幸,这是日本德**队给予他们的莫大恩典,其中自然少不了加上些知名专家的分析,知名主持人的叹息:多年青多美好的日本军人啊,他曾经获得过什么奖,在学校同学面前多么好,看他的样子是多么不像杀人犯,竟然要当成战俘,要受到审判,只是因为杀了几个人,最后呼吁民众关心日本好军人;当然还要加上日本德国意大利之类的外交部长证实天朝是负责任的,法律健全的大朝云云.....
这就是他们的工作,他们必须这样做,在金钱地位还有生存压力的面前,在领导的安排面前,所有的良知都可以抛到一边,那,只会让自己成为异类,消失在这个舞台上,得不到本可以到手的灰色收入,除了傻子之类的名号外不会给自己带来任何的好处,至于电视机前的人如何看待这些东西,他们重要吗?
当然,出现在第三工业区的一行四个并不是去报导某一场被认定为正义的**判乱战争,他们还没有上升到那样的高度,或者说达到了那样的水平,当然也不是报导什么领导主持了什么会议,这种时候即便是会议,也不会招开,他们本来只是一支制作国庆特别节目,拍摄香洲百姓如何的丰衣足食,如何以自己的方式欢度这个喜庆的佳节的小组,当然,他们的工作早已经在新闻时段之前完成并交出了领导想要的答卷。
接下来进行的采访来自于一个报料电话,每天都有着同样数量的报料电话,但是绝大部分都只会成为热线接听员记录在某个记录本上的字符,香洲的民众们并不需要太多的新闻,他们不需要听到某个官员因**下马,不需要看到某些反映社会不良现像的新闻,某处有只三只脚的鸡出生之类的奇闻,某处的道路被垃圾堵塞的小事,某处有了新的喜庆活动的趣事,某处的的士司机宰客之类的小问题这才是他们想要了解的东西,轰轰烈烈的新闻,对稳定无益。
选择了这个事情去调查采访,是小组成员某人对新闻的敏感及对软骨头的挑选中找到的一个极好的材料,在这种麻木的时代进行一次不会受到领导重视也不会得罪太多人的采访,无益是一个明智之举,无过便是功,且可以对已久不动用的新闻本能与嗅觉进行的一次小小的考验。
香洲第三工业区华美电子厂附近的道路上已经变成一个拥堵的停车场,相邻或交的道路,前面的分叉路口均拥堵不堪,甚至就连国道上也有数辆私家车停靠在路边,已经没有办法通行.....这就是报料记录的内容。
其实香洲并不大,对于整个市区和郊区的交通情况,其实就算是没有车的记者也会多少有些耳闻,香洲几乎所有的城市道路每天早晚都会有些堵塞,而在放假期间,早晚的交通状况会有些改善,但是中午或者其他时间却会变得比平时堵得多,而这一切,显然并不包括那些郊区和工业区.....
那些工业区的道路本来就因为大型车辆的频繁进入而在设计时早已经使用了多车道,即便是最忙碌的时候,也很难造成工业区堵车,更不用说在货运车辆及员工车辆都不可能进工业区的十一长假,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了十一的晚上在这个第三工业区里造成的大规模堵车?
所有人都明白,堵车事件并没有太多的新闻价值,吸引不了太多观众的眼球,甚至根本就不可能面世,即便是发生了重大的事故,即便是撞了人再下车捅上几刀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事主有足够的....只要领导觉得......只要......
好在这里只是香洲,这只是一起堵车事件,即便是在工业区里,或许可以出现在电视台的晚间新闻,直播堵车现场.....
因为他们有一辆新闻直播车,一辆崭新的进口新闻移动直播车,在众多电视台的体育新闻,都市新闻,都市生活等等栏目使用,以便于进行现场直播,甚至还应用于一些小型节目的直播,不论是它的多点接收系统,便携式接收箱,便携式发射箱等都延伸了新闻移动直播车的功能,足以完成对大城市的完全覆盖。
对于香洲电视台这样在省内来说规模也不算在的电视台来说,这部直播车的引进确实有些,奢侈,但是即然引进了,领导总希望能派上用场以证实自己的判断与眼光....
情况与记者们想像中的并不一样,这里的交通并没有完全堵塞,而几乎每过几分钟,就会有警车或者警用摩托在这几条道路上呼啸而过,而那些拖车的行动也表明了这个国度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是低效率的.....一辆车拖回去就能罚几百块钱.....
记者门明显都有了些失望,以他们专业的眼光来看,现在拍到的画面拿回去注定引不起什么轰动,也起不到什么效果,被收进摄影师那个黑洞洞的镜头里的画面无非是车比平时多了很多,却没有堵车时常见的车山车海,四处有暴躁的司机到处骂娘,喇叭声四下响起的场面,维持秩序的警察到处吹哨,拿喇叭四处大喊的情景.....
这,似乎有点不一样,不过,还是要先去寻找堵车的源头。
第三工业区并不大,驱车至此的记者们很快就找到了地方,那个有点古怪的公司就造成交通拥挤的重要原因,因为那里人声鼎沸,欢声雷动,难得出现在任何工业区里热闹沸腾场面就出现在这个叫做神马动漫公司的小公司里.....
即然自己的直播车可以开到那家引发堵车事件的公司门口来,那也就直接说明了交通已经得到了恢复,至少,堵车的现像已经得到了缓解。
可以怪路程太远;
可以怪警察来得太快;
可以说报料的电话打得太晚;
但是,在领导面前说这些,也就是意味着白跑了一趟,结果肯定不好,特别是这次出动了领导特别重视的直播车。
“或许我们可以进去拍拍这家公司在搞什么活动,采访一下行人,或许可以制作成另一个国庆专题.....”
某个胸前还挂着实习记者牌的,对自已的职业与未来充满冲劲与憧憬的女记者提出了建议。而这个建议很快得到了认同,或许从中可以发掘出一些无伤大雅的新闻,或许也可以满足使用直播车的愿望.....
总之,即来之,则安之,就算是碰到个打酱油的也可以采访一下,实在不行,让行人在镜头面前念一下歌颂和谐社会的采访稿也不是不可取的事情,就是天黑了,不知道在照明不够的地方,被助理拿在手里的那张稿上的字体能不能被至少距离一米的行人看到。
排气管再次喷出淡淡的烟,白色的,车身印着香洲电视台的新闻移动直播车从那道仿古的门缓缓开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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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坑爹嘛
一手抓着扶把,肩扛着十几公斤重的摄影机,感觉着身上那件纯棉的t恤从背后传来的由汗水引起的粘贴不适感,摄影师心里不舒服地想道,在香洲,这样的天气,这种时候绝对是很闷热,而干这种活总会让人感觉很累,尤其是得不到想要的结果时。
其实,采访工作进行的确实还算顺利,比采访某个黑作坊,比去某个上级指定的失足妇女聚集地蹲点都要轻松得多,行人大多也很配合,甚至还引来了越聚越多的热情的,期盼的,好奇的目光.....这些目光可以用一句话来总结,那就是好奇和对自己能出现在萤幕上的渴望.....
但是,这有什么用?这对新闻有什么用?如果需要,可以在电视台里拍到一百个人说出那些溢美的话,可以在台长或者台长亲戚家里进行采访,那配合,那素质能是这些未经训练,没有底稿的行人能比的吗?
来这里看电影?来这里看热闹?
如果里面播放的什么大片大制作的话,如果是什么有付出一些赞助费或者在电视台里打过***的影剧院,大可以加上国庆假期影院场面火爆,观众络绎不绝之类的宣传,早早交差了事,可是,那两句话就是从刚刚被拦住的两个行人口中问到的答案:
第一个,二十来岁的短发男,戴着眼镜,看起来是个学生,对待记者的态度还不错,礼貌且举止得当。
“看电影啊,我错过了接送车,好不容易才打摩托车到这里的。”
“请问您要观看的是一部什么电影?”
“《僚颂》啊你们在这里采仿还不知道这个?”学生表现出惊讶的表情。
下一秒,
“现在人太多了,不好意思,我要先去登记,晚了就没位了.....”没等把话说完就抛下记者转身急匆匆往那个写着售票厅的大门快步走去。
《僚颂》
鬼知道《僚颂》到底是什么东东?
要知道我还用采访你?
手拿话筒的记者一脸愕然,即为学生的表现,也为那两个奇怪的字眼,他们从两辆停在这个连地面都不舍得铺水泥的场地上,被装饰得乱七八糟的车顶上注意到了这两个字,这两个字实在是太显眼了,让人不得不注意,而从那两个字上他们至少也知道了这是汉字,而不是什么英语,或者说其它的语言音译过来的东西。
然而,天知道这《僚颂》到底是个什么东东?好吧,即便现在知道了那是一部电影,可是谁能告诉我它到底是什么内容?为什么能吸引这么多人出现在这里?就因为在大楼上挂了几具假尸体?就因为那些不伦不类的装修?就凭那装饰得怪模怪样的花车?
天知道这个什么神马动漫公司搞的什么花招?天知道这里这么多人发的什么疯?香洲市区那么多电影院,那么多部电影在国庆档期播出,你们不去看还大老远开车跑来这里看什么《僚颂》?还引发了堵车....
记者的心中有着无数的怨念,经过四人在数秒钟时间内在脑海及记忆深处中不停地搜索,还是找不到与之相关的任何字眼及印像,那两个字那就像是一个新生的词语,没能在谁的脑海里泛起过波涛,于是,工作继续。
第二个是两位走在一起的小姑娘,在看到塞到面前的话筒时,表示出了片刻高兴,激动又羞涩的表情,而她们几乎在每一次听到了记者问题都会停了数秒钟才会作出回答,因为在回答之前她们总要做一个互相望一眼,再露出个不知道是羞涩还是什么别的意思的表情,然后才在推推攘攘下由其中一个袅袅道来,落在那已经算得上是人精的记者与摄影师眼中,她们就是初初到社会上来,那种对什么事物都感觉到好奇又有些畏惧,自信心明显不足的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