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真正让牛爷感叹的，是这世事无常，哪怕是自己活了将近一个世纪，终究还是看错了人，虽然早有预料，但那并不是他所期望的，可是事情的发展，也终归还是按照他不愿看见的一幕发展而来。

一声功名尘与土，他早就已经不问世事，哪怕是晚年教授牛干云，也只是一时兴趣，可就是这一时兴趣，却是害人不浅，连牛家村的百姓，也险些被这孽徒给殃及了。牛爷又怎能不心生喟叹呢？

“牛爷。”

梅晗芳低声说道，上前扶住了牛爷，牛爷挥挥手，苦笑一声。

“我若早教你，怕是今天的你，连我也降你不住了，到时候我就是教出了一个混世魔王啊。当年，我便看你头生反骨，虽然表面看上去，天性纯良率性，可是心机却是相当之深，所以我并不愿意教给你太多的东西，可即便如此，我还是视你如己出，依旧还是教了你功夫，让你在这十乡八邻之间，拔得头筹，让你在牛家村之中，威风凛凛。从一开始，我便怕你头生反骨，总有一天会露出凶恶狰狞的一面，可是这些年来，你也算没有让我失望，当我传你白玉斩风剑，教你造化剑法的时候，我已经想要把我的衣钵传授给你，可是……你太让我失望了。没想到，我纵横一世，却是晚节不保，你让我如何面对牛村父老？你这个孽畜，孽畜啊。”

牛爷踉跄着退后一步，跌坐在老槐树下，脸色苍白，双手，也是微微的颤抖着。可想而知，这一刻牛爷的心，将有多么的疼，多么的难受，他苦心孤诣，却受到了所有人的埋怨，就连他教了二十年亲如子嗣的徒弟，也没有给他一丝安慰。

“报应不爽啊。老天爷，难道这就是你对我方天戟的惩罚吗？大伪似真，大奸似忠啊。”

牛爷一生光明磊落，却在晚年教出这样一个徒弟，怎能不令人心寒呢？

黄彬手捧着白玉斩风剑的短剑，低声说道：

“这是白玉斩风剑，剑在斩杀大蟒蛇的时候，被损毁了，实在是抱歉，前辈。”

“不亏，不悔啊。这白玉斩风剑，也算是寿终正寝，小子，你的确让我很惊讶啊，若有你这等徒弟，夫复何求啊？”

“前辈谬赞了。”

黄彬说道。

“你们这群假仁假义的东西，我不服，我恨啊，我恨不能杀了那梅老头，我恨不是你的对手，究其原因，都是你这个老匹夫，刚愎自用，你若早教我真功夫，我何至于如此悲哀？”

牛干云双眼如同死鱼，一口鲜血狂吐而出，嘴角带着一抹自嘲之色，就在这一刻，他取出匕首，终于是狠狠的插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老匹夫，我……我恨你！”

牛干云倒了下去，牛爷的手，颤抖的更厉害了，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黄彬能够感受到这个老人风烛残年之时，那种对未来的迷茫，他想要的只不过是一分安稳，一分自豪，一分无愧于心，可是这牛干云，实在是伤透了他的心。

“你们两个先走吧。”

林淑涵跟梅晗芳看了黄彬一眼，转身离开，整个老槐树下，只剩下他跟牛爷两个人。

“小子，你说人活一世，为的是什么呢？”

“功名，利禄，无外乎这两样。人活一口气，佛争一炷香，若是这口气没了，人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黄彬沉默了片刻说道。

“说的对啊，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苍生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我，我的人生却有两大败笔啊。哪怕是死，我也难以心安啊，难以合眼啊，我隐居这山林之间，本以为能够逃避一切。但是，当这逆子倒下去的那一刻，我知道，我始终还是逃不过那悔恨之意啊。”

牛爷淡淡的说道，淡淡的悲伤，却跟着黄彬弥漫在心间，老爷子的痛，埋在心里，还有一段比这个逆子牛干云更加令人心酸的往事。

“我本不想说，可是我若不说，怕是我这一辈子，都难以心安啊。小子，我老人家没什么可以给你的，但我却想求你一件事。”

“前辈但说无妨。”

“四十年前，我曾收过一个徒弟，我倾尽一生之力，教他功夫，竭尽心力，而他也的确不负众望，实力超群，在当时的华夏年青一代，能胜过他的人，屈指可数，可是他为人孤傲，刚愎自用。并且，看上了我的女儿，只可惜，我的女儿并不喜欢他，可是他却做出了禽兽不如的事情，强女干了我的女儿，趁我熟睡之时，重创了我，因为他知道我若是醒来，他必定不会有好结果，从此以后，我便是心灰意冷，而我的女儿，也羞愤难当，自杀身亡，早已经香消玉殒了。可惜，后来我想去找他报仇，却不想伤势难愈，早已经不再是他的对手，而且这些年来，他的实力越发的强横，即便是我全盛时期，怕是都不是的对手了。后来听闻他声名鹊起，杀生八方，而我，也早已经无能为力了。所以，我便归隐了山林，从此不问世事。”

牛爷平静的说道，可他内心深处的波澜，却是谁也不知道的。

“苍天无眼，屡教孽徒，我还有何颜面存于世间呢？呵呵。”

“人性使然而已，这并不是你的错。前辈，你也不用过多的自责。人恶自有天收，我就不信，他是天下无敌。”

“即便不是，世间能胜他之人，也是少之又少。想当年的我，便是精武榜第四，如今的他，怕是至少也有着精武榜前三的实力了吧。”

牛爷自嘲的笑了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但是牛爷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这是他永远的心酸，永远都不为人知的悲凉。

“他名为林中强，若有一天，你能遇到他，若你能胜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