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等无须多解释了。”叶首辅淡然谅解地道。“你们辞官归隐的原因,上午散朝后,皇上亲造内阁官衙,同愚师促膝谈心时,便共同分析了尔等的心情和苦衷。”
“什么,皇上亲造内阁官衙?”言官甲深为意外道。“那可是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呀!”
“还与恩师促膝谈心?”言官乙亦惊讶地道。“堂堂一朝天子,却屈尊亲赴内阁拜访臣下。这是盘古至今少有的事嘛!”
“皇上还真了解吾等心情苦衷?”几人深被震憾地争相发问道。“竟派恩师月夜赶来传达圣意------”
于是,叶向高便诚恳解释道:“皇上知你们有所误解,却又不便当廷解释,所以便亲造内阁,颁旨要求愚师召见尔等,当面解释清楚,并要尔等即时回院,嗣后共商大明中兴大计。”随便简略讲了君臣“谈心”具体内容。了解实情后的杨所修等,一时间尽皆无话,但却深深陷于自责悔恨之中。稍倾,又是杨所修带头,默然背起自己行李,便欲出门而去。
“怎么,您老师偌大年纪,趁深夜月光追到这里,尔今真相业已说透,你咋还油盐不进?仍然坚持要走?哼!若这样的话,别说皇上和尔等老师了,就连老朽亦难容忍。”老史便极为不满地道。“要走快走,俺这里亦不容留尔等。”
“史老前辈误会了。吾等收拾东西,是要即刻随恩师回京。”杨所修解释道。“首辅大人奉旨而来,皇上亦肯定急等他回宫复命。古语讲‘君忧臣辱’,吾等能早回京一刻,亦能为皇上分点忧。”
于是,其他三位亦匆忙收拾行装。待上弦月西斜时,叶向高等师徒六人,终于重新打马疾速返京-------
就在“首辅月下追言官”的当日夜晚。仍在皇宫外东安街魏家胡同内的魏忠贤豪华住宅,宽大的客庭内,刚处理完公务下朝回来的魏忠贤,一如旧规,再次闲坐客庭自斟自饮,自娱自乐悠然自得的,哼唱着显然跑调的京戏《空城计》中,老掉牙的那段戏词:“我正在城楼观风景,忽听得城外闹纷纷;人喊马嘶多热闹,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既前来你就该把城进,你犹犹豫豫、迟迟疑疑伫立不行为何情------”
正当此时突听大门响动。门外又是几人在窃窃私语------
“哼,这又是谁不合时宜,偏在此时前来干扰,打断咱家雅兴?”魏忠贤暂时停了哼唱,却自言自语咕哝道。“不管它。咱家自干自的。”于是,继续自斟自饮自拉自唱道:“------劝老友你不必多疑猜,吾这里是,既没有埋伏又没有兵------”
“呵,干爹这老儿,当真是‘礼佛’礼到了盛境!‘每逢大事有静气’,真已身体力行了呀!”来人其中一位显然微露讥讽道。“入静得倒真如古代的诸葛孔明,后院失火也不急不慌;大兵压境仍淡定从容了。”
“是嘛,这才真应了‘太监不急皇上急’的那句俗语了。”另一人当即自作聪明地随口接道。“掌咀!老弟真是急不择言。你忘记干爹是什么身份了?”第三人当即压低声音警告道。“还自作聪明‘掉书袋’咬文嚼字,反却把主语用反了。”
“小灵子呀,去看看谁在门口哪儿嘀嘀咕咕的?闹得咱家亦分散了注意力,扫了雅兴。”魏忠贤终于忍不住大声问道。“有事进来说事,无事尽早走人。”
“九千岁,是崔尚书,李尚书,陈少卿等几位大人前来看望,并有要事相报。”门官小灵子在大门口便禀报道。“既有要事相报,还不快请几位大人进来?”魏忠贤在屋内大声训斥道。于是,门客应一声“奴才失职”,随便领诸人进来。待崔呈秀、李养德、陈殷、朱童蒙几人相继走进客厅,重新与干爹魏总管见过礼,分宾主坐下,近侍小灵子献过茶后,终于开始了不同寻常的对话。
“刚才听小灵子禀报,几位深夜来敝府邸,说有要事相报。”魏忠贤半仰太师椅上,显为几人扫了自己雅兴不满,便懒洋洋不耐烦问道。“既系要事不能等到明日,那就快说吧。”
看到魏忠贤不满脸色及不耐烦口气,崔李知道,定是早会儿朱童蒙口无遮拦,一句“太监不急皇帝急”的戏语,犯了老头儿禁忌,从而招惹对方反感因而使气;便先对看一眼,又同时瞪向朱童蒙。崔呈秀这才陪着笑脸道:“确是遇到了急事要事,否则孩儿们也不愿夜晚冒然来府,打扰干爹休息。”
“是呀,是呀。因为心急,便急不择言。”李养德亦紧接解释道。“姑念小朱年轻,干爹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同他小子一般见识。”
“那有哪么多废话计较。”魏忠贤胖手一挥反催道。“既有急事要事,还不抓紧禀报?咱家心中有底儿,也好相机及时处置。不然又该怨干爹这太监不急了。”魏忠贤最后一句调侃话,当即解除了诸人紧张情绪,这才放松舒缓地、相互补充着禀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