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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渚的马车停在了范蠡的府邸门前,红螺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她从马车里下来,却不敢往前走了,而是躲在马车后面怯怯地张望着。眼前的这个宅子,高大的门头上竟然有一间方方正正的屋子,朱红色的大门镶嵌着金黄的狮子头和闪亮的铆钉,褚红色的院墙足足有三个人那么高!这是范疯子住的地方吗?他做了多大的官呢?他是不是像县令和贵族那样威风凛凛呢?他还是我红螺心目中英俊而温和的范疯子吗?他就要从这个大门出来吗?他从这里出来会是什么样子呢?
红螺的心扑扑的跳着,睁大眼睛看着大门,满含着期待、紧张和羞怯。只见郑渚大摇大摆走上前去,抓起大门上硕大的门环,“咣咣咣”敲了几下。可是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没有一点声息。“咣咣咣”,郑渚又敲了几下,还是没有声息!
奇了怪了,范大人的奴仆怎么这么磨叽,没人守在门口也就罢了,敲了半天也不见有人来开门!“咣咣咣咣咣……”,郑渚一急躁,干脆接连敲起来。
“谁呀?”里面传来一个嘶哑而紧张地声音。
“请你开开门,我是范蠡的朋友!”郑渚有些粗声大嗓。
半日之后,只听里面那人道:“这位先生勿怪!范大人他……他有事外出,不在府上,这位先生请回吧!”
郑渚急躁道:“什么?范大人去哪里了?……不妨不妨,你且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等他回来!”
里面的人道:“范大人近几日不回府,这位先生请回吧!”
郑渚诧异道:“他不回府会去哪儿?你这人好生无礼,打开门再说不行吗?我是范蠡的朋友,姓郑的那个老乡,在范大人府上住过一段时间的,你开门就知道了!”
里面的人犹豫一会儿道:“原来是郑先生啊?老汉想起来了,那好,老汉给你开门再说。”
大门开了,走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仆人,郑渚认得,此人是范蠡府上年龄最大的仆人,平常除了看门,还要操心府里的一些杂事儿,算得上半个管家呢。
可是,那老仆人出门之后,立即反身把门关上,打量郑渚一番道:“郑先生,果然是你啊!”
郑渚道:“是啊,没错,我是郑渚!可是,老伯为何不让我等进去?”
老伯眼神黯淡道:“郑先生,范大人如今不在府上!小的只是个奴仆,不敢擅自接待先生,请先生莫要怪罪!”
郑渚迷惑不解道:“范大人到底去哪儿了?老伯何苦就连们也不让我进了?”
老伯叹口气,摇摇头道:“唉!范大人去了哪里,小的也不知道,总之是好长时间不在府上了,估计还有好长时间回不来!郑先生,小的实在不敢接待,小的失礼了!请先生回吧,最好离开这儿!”
老伯说着,做了个揖,低头侧过去,转身就要进门。
郑渚忙道:“老伯且慢!”
老伯飞快进门,随即“咣啷”一声闩了门。
“老伯,开开门!”郑渚用力拍打大门。
“郑先生,回去吧!”老伯嘶哑的回应一声,然后就悄无声息了。
郑渚又使劲敲打了好几次,里面再无任何回应。
奇了怪了!郑渚呆呆的站在门口,一时不知所措。
其实郑渚哪里知道,这个老伯并不是不懂人情礼仪,而是他实在没有办法。范蠡自从陪王子外出打猎那日起,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被关在司寇府的死牢里,已经快两个月了。他们曾设法要见范大人,可是哪里能见得着呢?如今,范府的米缸快要见底了,府上的仆人们每日精打细算舀米做饭,大家都开始考虑自己的后路了,哪里还有能力接待客人?这也就罢了,最主要的是范大人犯的是死罪,前些日子府上又被翻天倒地查抄一番,虽说宫差们并不是很粗暴,临走还把搬乱的东西摆置到了原处,但已经足够让奴仆们心惊肉跳了。如此情景之下,若是擅自容留和结交不大明白底细的客人,那不是自找麻烦吗?所以,他只有硬着头皮打发了来人。
郑渚发了半天愣,颓然坐倒在门外的台阶上。范蠡啊范蠡,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呢?莫非是你知道我郑渚会带着一家人来麻烦你,故意躲起来不成?不会不会,范疯子绝对不是那样的人!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呢?看门的老伯看起来神色有些凄惶,莫不是范蠡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路上仅有的盘缠也花的差不多了,原指望到了范府就万事大吉了,谁知现在会被扔在马路上!也罢也罢,只好在这儿守着把,看他范疯子会不会出来。就算他不出来,他府上的别人总会出来吧?到时候缠住个人也要问个明白!
刚才一系列的情景,让红螺脸上的羞怯和眼中的期望渐渐褪去,代之而起的是迷惑、失望、愤怒、担忧。范疯子,好你个范疯子!你把红螺从千里路上骗过来,自己却躲得无影无踪,难道你就是为了羞辱红螺吗?如果不是这样,你为何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你到底去了哪儿?你出来说句话吧,哪怕你说不要红螺了,也好让红螺一头撞死在这个大门上,总比这样没完没了的牵肠挂肚强!
红螺只觉得腿脚酸软,浑身无力,软软地坐倒在地上,两行清泪顺着美丽而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夜色渐深,月亮白光光地照下来,四周一片惨白。一阵秋风袭来,不知从哪里吹来零落的草叶,说不出地冷清和凄凉。郑渚的媳妇从马车里取出仅剩的两个饭团,一个分开让两个孩子吃着,然后捧着另一个来到红螺身边,苦苦哀求着红螺吃一点,可是红螺摇摇头,眼泪再次扑簌簌地滚落下来。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分明就是奔着范府来的!郑渚一个鱼跃弹跳起来,心中大喜:莫非是范蠡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