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下咳了一咳,对着郑和说道:“郑公……公。鄙人是江淮船行的沈海清。我们宁海县是小地方,客栈也不舒适。里面的伙计都是手脚粗笨的人,别怠慢了贵客。还请郑公子一定要到鄙人府中盘桓几日。我们宁海虽小,却还有一些不错景致。就由鄙人带郑公子一一游览吧。”
就见那郑和始终是笑眯眯的,脸上既看不出与谁特别亲热,也不对任何人露出半点嫌弃。
他和颜悦色地对眼前二人说道:“两位船行当家都是宁海县当地的富商巨贾。府上必定都是极舒适宜人的。但咱家此次有使命在身,要在这宁海县中要多走访几家船行。若是贸然住在两位府上,确实多有不便。等咱家的任务完成了,便一定要到两位府中叨扰,还请二位到时候不要嫌弃。”
这郑和是个笑面虎。谈笑间给沈老头和严寡妇一人发了一枚软钉子。他这话说的四平八稳,人人听了都没再多嘴的余地。
沈老头与严寡妇第一次见到这样年纪轻轻,但是又惯会交际的主,一时间都讷讷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郑和笑嘻嘻地对他们拱手,说一声再回。便牵着自己的马,小心翼翼的从两人之间穿了过去,倒像是怕这两人身上肮脏一般。
郑和走到已经看了半天戏的纪常安边上,问道:“常安,你费心费力,在皇上面前花了这么多功夫才抢这个苦差使。就是为了要找位公子吗?”说着朝方中锦拱手作揖,说道,“幸会。在下名唤郑和,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方中锦见郑和虽然也是色目人,但不像是鹿儿那样混着西洋人的血,反而倒是更近似大食国人的长相。
自从元朝以后,把所有突厥人、粟特人、吐蕃人、党项人、中亚契丹人、波斯人及少量大食国人都称为色目人。只因为他们的瞳仁都不是汉人那样的纯黑色的。
方中锦见这郑和虽然也在上下打量自己,但是他目光坦然,神情温润,并不令人生厌。方中锦便拱手说道:“幸会,在下方中锦。”
纪常安在边上不耐烦的说道:“别在下鄙人的了。听了厌烦的紧。咱们这就进城吧。”说着他又转头对方中锦说道:“你难道在宁海还能有什么地方可住吗?走吧,跟我一起去客栈。”他话语中没有半点商量的意思,仿佛一切都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方中锦心中却是狐疑不定。不知道为什么在杭州与纪常安分别之后,他竟然还会又来追寻自己。甚至还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就是宁海。难道他方中锦的真实身份已经泻露了?纪常安笃定自己在宁海没有住处,难道也知道了自己就是被灭门的方家一员?方中锦不禁在心中暗暗防备起来。
纪常安一看笑了,嘲讽道:“你那点斤两早被我看透了。放心吧,我要是来捉拿你的,也不会一个锦衣卫都不带了。赶紧跟我走啊,咱们酒桌上再说。”
方中锦倒也不怕纪常安能将自己如何。他转头叹了口气对鹿儿说道:“咱们就去和郑公子、纪公子聚上一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