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解决了肚子问题,大家又开始叭哇地提要求了。还是苟直万冒出来,响亮地说:“曾书记,刘镇长,我们多谢你们,吃了夜晚。你们总该给个答复了吧。”这时,有人提出要回去,明天再来要答复。苟直万火了,又冲着大伙粗声骂:“你们不是人养的!说好了,不解决问题不罢休的。”他又转向曾国超、祚垓他们,说:“如果今天晚上都不答复,明天一早我们就搭车到县委会,去找彭训奇。看他解不解决问题。不解决,我们再到省里,到北京去。”对于上访,上面对地方党委政府有要求。凡是哪个地方出现了越级聚众上访的事情,地方党委政府要负主要责任,并要求上访到县里的,要求半天内派人接回,上访到省里的要求24小时内派人接回。对这类事必须观点鲜明,决不能纵容,漫延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说不定苟直万他们真的会到县里省里去的,那样就把事情搞砸了。刘祚垓心平气和地说:“我们都给你们答复一整天了,你们都不依,让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有人说:“办法是有的,就看你们舍不舍得。拿几个钱出来,不就解决了问题。”曾国超坚定地说:“你们说得轻巧,镇里的财政是空的,到哪里去拿钱。农村稿税改,农民的钱不敢多收一分,镇上的企业也垮了,找个体户收,都是下岗职工,按政策这也要减,那也要减,又多收不到一分。”有人抢话说:“我们还没有找你们,做点小生意,不是工商就是税务,还有环卫,有上10个部门找你要钱,让你搞都搞不彻。”苟直万忙拦住他的话说:“扯保险就扯保险,说什么下岗证,瞎扯蛋!”曾国超见大家不作声,在期盼着,便接着说:“你们提出来卖房产,这是个办法,但得有合法的程序。你们差工行二三千万,卖了房地产不还债!我们反复想过了,行政的办法不行,经济的办法没有钱也不行,只有法律的办法,通过破产。”苟直万反击说:“破产。你们又说不是一天两天,你们想拖到猴年马月,到时候,你们书记镇长把屁股一拍走了,又让我们去找谁。去年高书记表态了的,嘴里说得好,一定想办法解决。他屁股一拍走了,我们还不是还。”吴逸洲在一旁帮腔说:“这次你们要相信曾书记,曾书记表态说话是算数的。”苟直万还在接着说:“再说我们辛辛苦苦创业了几十年的厂子,从一个街道手工操作起家,一下破产,弹元无存,砖瓦灰尘都不存在了,我们心里受不了,我们怎么办呢!到时候再找你们只怕找不着了吧!”曾国超听了他们的话,小声地对刘祚垓说:“看来,他们对破产的意义根本不理解,让我们讲也难讲透彻。即使说明白了,他们又未必相信。是不是让法庭的司徒武来解释一下。”刘祚垓说:“也只有这样了。”他又对吴逸洲说:“吴主任,你去叫司庭长来一下,要他准备一下,向大家解释解释破产是怎么回事。”刘祚垓又转向苟直万他们尊求意见说:“苟伯,反正大家都刚坐着,我们不如请司庭长来讲讲,看破产是红还是白。”“破产”二字他们经常听说,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是值得听听。苟直万望了下身边的人,见没有反对的目光和意见,就说:“我们可以听听。”
灿烂的群星在北斗星的率领下向天际影约而去,夜在一步一步悄然地走向深层,悠悠凉风渐渐夹带寒意,又在孕育着黎明的来临。经过长夜的思想交锋和打嘴巴官司的上访者们,有的开始连连呵欠了。有人说呵欠能传染人,接下来便是彼此的倦意浓浓的呵欠声。有的人还要凌晨起来做早点生意,此时趁着不断的呵欠声进入了香甜的梦乡。吴逸洲好不容易找了三四处地方才找着了司徒武,硬是把他从麻将桌上拽下来。司徒武听明了吴逸洲的来意,便去庭里找出法律汇编,翻到了《破产法》,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又找了有关司法解释的厚本本,将那些书页折上。他有一个好习惯,从不在这些用得着的法律条款上划干干,因为他的脑筋强记行,但事后会忘记得一干二净的。如果再用得着时,又来翻本本,且不觉繁缛。如果那些划了干干的本本让人见了又象什么样呢。他是要让人们知道,显得那些法律条条款款都装在自己的心目中的。司徒武望着那东倒西歪,没精打采的上访者,也提不起精神地介绍说:“破产法试行一二十年了,今年才修订正式颁布。其实按破产法来操作,处理关停企业的遗留问题,对企业和职工是最有好处的。他是最大限度地保护职工利益,从破产清算的分配程序可以看出来。第一授偿程序是在支傅破产费用的基础上,补偿欠发职工的工资。第二程序才是补偿欠缴国家的税款,第三程序才是偿还债权人的债务。我估算了下,按你们麻纺厂的现有资产,第一授偿都难满足,税款和贷款那就免谈了。当然,那还有审计部门拿出报告,法院才能裁定。”这时,苟直万又对大家发了火了,吼着。“你们都认真听,睡么!”他又平和地问司徒武,说:“我们说的,是要解决保险。你讲的跟我们一点都扯不上边。”司徒武又解释说:“这不矛盾。补发工资的这笔钱,通过尊求职工意见就可以拿出来参加养老保险么。”苟直万认真说:“这移丙作丁,法律上能允许。”司徒武急了,说:“老苟,你怎么这么糊涂,法院是欠发工资裁定的,你们破产职工怎么用,那是你们的事啦!”有人恍然说:“哎,司庭长,你不说,我们就是不懂才问你的。这么说来,只能通过破产来解决了。能不能政府给笔钱我们解决呢?”这时,曾国超瞟见了窗外的妹夫黎明。他是曾国红逼着来给哥哥解围,这个读书人当然不会那么莽撞,一直在观阵,再说这帮人又没有把舅哥曾国超怎么样,谁让他当这个书记的,连下岗妹妹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曾国超小声地告诉吴逸洲,让他去劝走黎明。司徒武接着刚才的话说:“历朝历代哪有政府养老百姓的,都只有老百姓养政府的,这个道理都不懂。过去说的种田还粮天经地义,就是这个意思啊!只有走破产这条路,登掉债务,才能安置好职工。”大家跟着苟直万的思绪,好象恍然大悟。有人又担心地说:“我们不懂破产。破产流血的时候你能不能给我们指导,帮忙止痛止血?”司徒武坚决的说:“只要你们信得过,行啦!”他又转向曾国超他们,接着说:“这看镇委怎么安排。我建议组织个专班,开展破产工作。”
此地,拉据上访的气氛有了解善。曾国超觉得双方的谈话有了结合点,就趁势说:“我们给你们说了一天一夜的破产,你们不理解,司庭长几句话就给你们开了窍,还是依法治国提得好。请你们相信,我和刘镇长都在这里。镇委和镇政府拿出主要力量来抓你们的厂的破产。毛书记今天上县开会去了,不然他也会来陪着你们的。明天就由他挂帅,司庭长也参加。如果在你们厂探出了路,我们其他厂的都可破产。”有人讥讽地说:“那不成了破产试销,到大批发。”司徒武严肃地说:“前几年,人家湖南平江就是县委书记挂帅搞破产大批发,全县工商企业破产了上百家。破产怕什么,破产重组,破产新生嘛。不过,现在的破产法更严密了。从申请破产到法院批准受理都还有个过程的,不是那么简单,到时候,县法院的工作我去做。”他说着说着见刘祚垓在向他挤眼色,他理会的边说边点头,继续说:“我们都是南桥街上的老街坊了,今天你们在镇机关这样闹了一天,街头巷尾的人都在议论着。让我说句公道话,要是放在过去那年月,早把你们抓去批斗了,还由得你们这么一闹一天。老苟,你带个头,听我劝,再要不了个把时辰,天就亮,大家也都还有明天的事。如果这次镇委不动真格的解决你们的问题,你们就住到我的法庭去,几天几夜,保你们有吃有喝。”苟直万听得激动就对大家说:“司庭长的话我们都听清了。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如果养老保险不解决好,我们就和司庭长到法庭去打官司。你敢不敢,司庭长?”此时的司徒武理解他们的心情,也愿意充当下楼的梯子,就说:“行!说好算数。你们早点回去吧,天就要亮了。”还是有人纠缠说:“我们要曾书记,刘镇长表态。“曾国超便说:“我这话已说了不少遍了,我还说一遍。依法破产,全力搞好养老保险。你们听个劝,早点回去吧。”苟直万和他身边的几个人,先后站起来,并说:“我们再相信他们一次,回去吧!”曾国超他们也起身,边说边送,人群总算慢慢散去。有人还在埋怨,说:“还不是还。又没有个什么结果。”
说事就是事。第二天上午,曾国超主持台开了镇党委会,研究了南桥镇的工业企业的改革问题。曾国超说:“县氮肥厂前些年就进行了破产重组的改革工作。我们一个南桥镇为什么不能搞。如果旧的体制不能彻底革除,那招商引资的成果也难以保住。南桥的发展,始终不能步入正常良好的轨道。近年来,我们对农业这一块实行了税费改革,取得了初步的成效。后面的工作是如何巩固税改成果。根据省市县的安排,省委任书记在我们镇的讲话意见。重点是化债和财务管理体制的更新。我们要使南桥的经济得到快速发展,必须理顺政企关系这一块,以破产为主流的搞好企业改革。”接着镇领导各予已见,最后形成决议,以分管副书记毛绪纶为首,组成南桥镇企业改革领导小姐,由镇经济发展办公室制订改革方案。
下午,毛绪纶就带上法庭的司徒武,经发办的秦寅成,坐着小黄开的小车,风风火火的前往县法院。县法院11层高的新办公楼高耸在开发区的北头,庄严的大国徽挂靠在五楼的墙面中央。他们顺着大门前一级一级的台阶上去,直接到了二楼大门进大厅。由左边的楼梯上三楼,到立案庭。立案庭共有4间办公室,庭长是一间,副庭长是一间,还有普通法官的两间。房间的墙壁雪白亮爽,门窗和办公楼的色调灰暗凝重。司徒武带他们进了第一间庭长室。庭长胥伦昌正倚靠在桌边给人说话,司徒武热烈地喊:“胥庭长。”胥伦昌随口答了一句:“你来了。”便又和人说话去了。司徒武在一旁等了一会,觉得有些冷落了毛副书记,忙插话说:“胥庭长,这是我们镇的毛书记。”胥伦昌这才转过身,不冷不热地说:“毛书记,知道,你坐。”毛伦昌主动去和胥庭长握手。那个和胥伦昌说话的法官,这才说:“你有事,我去。”司徒武觉得那法官好象是执行庭的,只和他点头招呼,礼节性的。然后,郑重其事地说:“胥庭长,毛书记今天是专门为破产立案的事来咨询的。”胥伦昌判定说:“是镇里的企业要破产啰。那些破烂不堪的企业早就应该走这条路的。”毛绪纶听着他教训人的口气,心里涩味着,便轻巧地说:“是麻纺厂。”胥伦昌板啌地说:“麻纺厂不是县属国营企业嘛。”毛绪纶解释说:“还什么县属镇属,厂子一停厂,县里早不管了。”胥伦昌仿佛幸灾乐祸地说:“这好啊!大**把难甩给小**了。你们把麻纺厂的资料带来了没有?”司徒武说:“今天是来咨询的,需要什么,镇里再去准备。”胥伦昌又原则地说:“现在破产案的立案不比过去了,严格多了。从七月一日起,凡破产标的超过5000万,职工人数超过300人的案子,要经过市中院审核,再报省高院审批才行。近几年,钻破产法的空子,恶意逃债的太多了。宜昌虎王集团不是都抓了人嘛!”司徒武恳切地问:“具体需要哪些资料?你一条条的说。”胥伦昌连连说:“比如说企业的基本情况……”司徒武插话说:“老秦,你拿笔出来,记着。”胥伦昌停了,却说:“不必记,很简单。”……资产负债表,还有清册等等。你们再来时,我让小何具体给你们登记。”司徒武又直言不讳地问:“收费呢?”胥伦昌认真地说:“标的千分之五收诉讼费,还有立案费是500元,还有……你们起码先交2万再说。”秦寅成耿直地说:“麻纺厂早倒闭了,哪有一分钱!”胥伦昌竖着眉说:“现在没有钱,想打官司?!”毛绪纶是走世面的人,想了想,说:“胥庭长,具体事再到后面谈。这时不早了,我们去吃餐便饭去。”胥伦昌不卖人情地说:“晚饭,我们已经有了安排。”司徒武忙说:“有安排推一下,我们毛书记是第一次来。给个面子吧。”胥伦昌见他们心切,就说:“那你去看小何有没有时间。”司徒武去后过来,欣喜地说:“有时间,同意,看你庭长的安排。就庭里的几个人都去。不犹豫了,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们可有半个多月没有一起喝酒了。”胥伦昌还是一副犹豫不定的样子。秦寅成知道自己前面的话说急了,忙说:“胥庭长,我们下面来的,难得接到您的。赏个光啰!”胥伦昌锐利着目光,一个字一钉地说:“到薇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