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说:“国务院来的一个处长,他们要顺路到农户走访调查,不让谁陪同。省政府办公厅的夏副秘书长他们有人陪着。是他们有人私下打电话来的。”在阙俊听电话的时候,那神情就变得沉闷起来,轻声“哦”了,便关手机。他将这一情况告知朱思杰,朱思杰也怔住了。等他会过神来,便说:“阙县长,你把这个情况去跟彭书记说说。看他怎么说。”阙俊去了,去找到三楼彭训奇的办公室。彭训奇在等待着和他们一同去北市。听阙俊这么一说,便不以为然的说:“按他们的意思办。你给朱县长说,我们就在县里等着。”他们这一等就等了一天,彭训奇难得有这时间关在办公室里翻文件、点鼠标的。到了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随同国务院调研组的省政府办公厅的那个郑处长才打电话到县政府办公室,正式告知大县。国务院调研组的陈处长,他们一行五人,加司机六人来大县,将直达县宾馆。彭训奇、朱思杰等人迅即赶到县宾馆迎候。县政府办公室生活科的同志赶到宾馆,安排好住宿和订餐。彭训奇他们在四号楼的一楼大厅里等候。到了晚饭时间,不时地有人进出,尤其是那些县直部门的负责人,也在忙碌接待本系统上面来的客人,也不时的和书记县长们打招呼。有的还邀请他们陪客,按惯例属部门自己的业务事,县领导是不出面接待的,更不能充当陪客小姐的角色。还有的部门负责人平时也很不方便找到县里的最高长官,这下在大厅碰上,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也把他们扯到一旁去,汇报部门工作,提提个人的要求。彭训奇他们觉得在这大厅里等人不妥,象被展览似的,让服务小姐打开一间空房去等候,留谭芳和手下的人在大厅等候传讯。终于盼来了一辆挂有鄂a牌照的子弹头面包车开进了宾馆的大场子。彭训奇他们得到通报忙出来,到场子里迎接。他们一眼认出了省里的夏副秘书长,和他握手招呼。他曾来过大县,诚挚的向他们介绍,刚从车内下来的,正环视宾馆外貌的戴眼镜的年轻人。说:“这位是国务院秘书处的陈处长。”又说:“这是大县的书记彭训奇同志,这是大县的县长朱思杰同志。”还有双方其他人员的介绍,他们一一握手气招呼。同来的省政府办的郑处长还向他们递过一纸红头公函。湖北省政府办公厅函件、国务院办公厅秘书处赴大县调研及陪同名单。看来是国务院有所选,专程来大县的。陈处长叫陈明,个子没有彭训奇那么高大,也没有身居高处不胜寒的派头。相反他在他们面前显得那么平常、那么接近。仿佛国务院的处长和大县人并没有什么高不可攀的区别。在经过餐桌上的一陈觥筹交措后,陈明的脸上显出红晕和一副稚嫩的微笑。他们之间仿佛更亲和融融起来。在彭训奇和朱思杰他们心中的戒备防线彻底的崩溃了。谁知等陈明最后一个放下碗筷,摆手谢绝朱思杰递上的烟,勿而很认真的说:“晚上,请你们给我们安排一个座谈会。我们要听取全县的情况,也听听你们对国务院出台加强粮食生产政策的看法。”彭训奇忙说:“好!”随同的一个秘书随即递过一张国办的信签纸,上面有调研提纲和参加座谈的对象要求。
新闻联播过后,在四号楼的二楼仅能容纳一二十的会议室里,也就是调研组住宿的那层楼,准时召开了座谈会。参加会的有书记县长和涉农的县领导和部门负责人等10多人。待人员到得差不多了,谭芳便去请来国办和省办的同志。会议是夏副秘书长主持,会上由朱思杰作中心汇报。在陈明问到有关情况时,其他人才插上话来。朱思杰兴奋说:“我们大县主要以粮食产量居全国第六、水稻产量居全面第一闻名,凡与粮食有关的调研课题都要到我们大县来看看。我们县这几年的常规生产在20亿斤,种植面积在69万亩,最高72万亩。”陈明含笑插话说:“今天我去看了北市,走访了6家农户,只有一家种早稻的。绝对是假的,贴在门上的纸是三亩五亩的,农户照实说没有。外出工达25万人,打工的都是青壮劳力。我在仙桃走了,仙桃老俩口开始以为我们是市里的干部,后来知道是中央来的,就说了实话。说种不了。”他的笑虽然是稚嫩的,可他的话语一点也不含糊,一针见血,很有针对性的。彭训奇插话说:“我们县的水稻主产在杨埠几个乡镇,北市只有少量的。”陈明望了下他的解释。朱思杰接着按材料上说:如何开会,如何动员,如何造好花名册,张榜公布,还要求包村的国家干部和农税员在花名册上签字。陈明似乎对这些顺耳的话不感兴趣,又插话笑说:“如果农户不认帐、不种归谁的责任。”朱思杰申辩说:“补了钱,没有插下去,处理干部是背冤。农民搞的假怎么办。”陈明笑说:“你不是有包村干部嘛,下去检查一下,你的秧田可以检查嘛。”朱思杰说:“只有以少报多,不会以无报有的。国家又强调在4月15日把款了发下去,除非等秧都插下去了,再去丈田。”陈明不等他说下去,又笑说:“我今天走了北市的,怎么没有,还走了横沟。”仿佛他汇报一句,陈明就诋毁一句。朱思杰已经无法按汇报题纲上的内容说下去了。就说:“粮种补贴是用于种籽还是面积补贴?”陈明笑说:“总理就说一亩补10元,也没有说按什么品种补。”彭训奇调和说:“只要农民得实惠,国家的粮食产量起来。”朱思杰换了题说:“对跨乡镇的渠道、泵站,因两工取消了,国家要补,我要配套,就是我这一级配套不上,没有积极性。”陈明笑说:“你很重要嘛!”朱思杰丧气说:“我不要这个重要。国家照顾了农民,没有照顾政府。粮食紧张吃亏,市场放开卖不出好价。短缺讨不到好,过剩没有人要,没有人问。我们过去的县长作为产粮大县曾经到了中南海的,总书记都接待的。”陈明笑说:“你也可以啊!”朱思杰诙气说:“这没有意义。就是前几年的事么,粮食收了没地方堆,我到处去找地方,打露堆。”陈明还笑说:“那是计划经济的渠道。”
看来这个稚嫩微笑的年轻人还真不简单,也不好应付。这么点年纪,懂得这么多的事情。你一开口说话,他就给你挡回去了。朱思杰只好箴口不谈了。彭训奇也不想说什么。陈明看朱思杰不说了,便说:“你说完了。”朱思杰勉笑说:“完了。看你有什么意见。”陈明说:“我是搞调研没有什么意见,意见在国务院的文件里都有。”他说着又去看自己的笔记本,然后说:“农业局是谁来的。”贾春生说:“我。”彭训奇介绍说:“他是农业局长贾春生。”陈明向一旁的秘书小声说了,让他把大县参加座谈会的人姓名职务和单位打印出来。秘书又起身去跟谭芳说,谭芳让一科长去办理。不一会,打印好的座谈会人员名单递到了陈明面前。陈明按照调研提纲上的内容,对照名单上的人点将询问。等贾春生回答了有关情况。便点将说:“粮食局的彭局长,你库存还有多少粮食?”彭良富说:“全县存粮3.3个亿,陈化粮还有6000万,新粮3000万,一共4.2个亿。”陈明记了,又说:“陈化粮不能吃,只能作饲料和酒精厂的原料。”彭良富补充说:“陈化粮有的猪都不吃。我不担心自己县的吃粮,打工的在外面吃。中国的粮食是政治产量,生产者惜售、流通者囤积、消费者抢购。前不久我还在网上拍买了5000万的陈化粮。拍卖价五角九,比去年开始收的中谷价只有四角六,还高一角多。”陈明又点将说:“水利局的黄局长,农田基本建设、泵站沟渠的资金怎么解决的。”黄信说:“您不说,这是我们大县的一大苦衷。我们外洲的沟子口泵站,政府出面贷款500万,现在利息都付了160万。由县财政背包袱,解决20万亩良田。今年春节上访要还钱。”陈明问:“哪个沟?”黄信说:“沟港的沟。”陈明在笔记本上记下了。又点将说:“供销社的林主任,一年的化肥需求量多少?”林子安说:“全县一年各种化肥需求的自然吨在25万吨以上。”陈明边记边问:“价格比去年上涨?”林子安说:“就说尿素,厂家不同,价格也不同。现在尿素价在1550,比去年涨了百把块。”朱思杰按汇报材料上的说:“综合价格上涨8%。”陈明又问:“你说说,化肥价格还会不会上涨。”林子安说:“现在春耕才开始,到了用肥旺季价格肯定还要上涨的。”陈明还点将了县财政局的亓岳泉、信用社的聂品等人。然后,看了调研提纲上的内容都点完了,便说:“你们还有没有什么说的,就这样吧!”座谈会就这样简单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