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家以为如何?”原本神宗皇帝看着王韶也不太顺眼,这个老头太倔,很容易说出不合时宜的话,好事儿都能给搅合成坏事儿。
但这次怎么看怎么顺眼,有了他的担保自己身上的压力就会小许多,哪怕最终被证明王诜在说瞎话,责任也有分担。自己是百分百被臣子蛊惑,有责任也就是领导责任,装作痛心疾首自我检讨一下也就啥事儿没有了。
“臣以为不如召驸马入京,此等功劳不可无视。”司马光率先发表了意见,他对驸马的军功到没什么反对,只是如此一来皇帝身边就多了一个可以掌控军队的人物,对制衡皇权是个很大的阻止。
既然无法铲除,那就必须把损失降低到最小。怎么才能阻止王诜在军中声望日高呢,那就是把他调回来,给个高官放在朝堂里摆着,摆几年之后也就屁都不是了。
“不可、断断不可!王诜提及过湟州的形式目前很微妙,夏人有意从湟州对我朝用兵,故而才建城。此城现为驸马夺取,反过来就成了威胁夏人的一根刺,会让夏人附近的两个军司如芒在背。这样一来夏军必须往湟州增兵,以防驸马从湟州出兵让其腹背受敌。如此一来我朝兰州、会州、西安州面对之敌都将有所减少,夏国的用兵压力也徒然猛增。此时万万不可让驸马离开湟州,臣以为不光不能把驸马调回,还要想办法增强湟州军备,让夏人以为我朝将要在湟州用兵。”
王韶一听司马光的建议眼珠子都快瞪圆了,也顾不上什么品阶,站在御案前面就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言辞很是激烈,就差点名道姓的说司马光是国贼了。
“匹夫之言亦!夏人正在永兴军路集结大军,朝中军备尽数运往环州、定边军、保安军、绥德军,如在加上湟州,敌人还未压力徒增,我朝恐怕就先压力徒增。湟州乃山川陡峭之地,夏人即便筑城又怎可从湟州大军突入,不过是杞人忧天。”
司马光也不含糊,既然是副相,纵使不太懂军事,也可说出大的战略布局。他考虑的并不是进攻,而是防御。
这和北宋很多朝臣的想法是一致的,认为进攻夏国并没实际意义,就算打下来那边也没多少适合耕种的土地,更收不上来多少税收,搞不好还得往里搭钱。再加上桀骜不驯的牧人很难统治,不如就这么耗着省心。
这不能说是投降主义,只是古人站在他们能企及的角度,找到的一种最合算的解决办法。再远的事情他们真看不到,假如能把中国通史给他们一本看,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难道司马相公未见王诜所言?湟州从明年起就不再需要朝廷钱粮供给,三年后湟州还可向朝廷纳税。如此之能臣调回朝堂整天和诸位相公磨嘴皮子,岂不是暴殄天物!”
王韶自己就是被这样搞得生不如死,空有一身本领却无法施展。眼看这些人又要向王诜下手,他是真急了,顾不上皇帝在不在场,上前一步就要和司马光对喷。
“咳咳……爱卿莫要动怒。裴英,端两杯热奶来给两位爱卿暖暖身子。王相,你意下如何?”神宗皇帝一点没觉得王韶当堂咆哮失礼,这个老头很可爱嘛。
虽然出发点不同,但他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一点不漏的全表达清楚了。只是还有一个人没表态,想躲?做梦吧,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
“臣以为王诜在湟州对我朝有利,但毕竟初领大军难免疏漏,不如着内官王中正代陛下出征,时伴驸马左右以规范之。”
要是放在以前,王安石早就捋胳膊挽袖子上阵和司马光对喷了。驸马王诜是他力主推出来的改革派代表人物,必须撑腰。
可是这次他不想再站在驸马一边了,为啥呢?因为他也和司马光一样觉出了危险。驸马,终归是外戚,天生就是和皇帝一脉的。
如果他发展的太快,真的在军中站住了脚,成了一位战功卓著的将军,就会打破朝堂上的均势。如此一来新党和旧党都占不到便宜,唯一高兴的就是皇帝。
皇帝现在是和自己一起在推行新政,但皇权和相权也是天生的一对儿敌人。假如皇帝权利太大,自己推行了半天新政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说吧,政治这个玩意极其复杂,政客之间就不可能成为朋友,一切都以利益为重。最操蛋的是利益还不是固定不变的,它时时刻刻在变,随着它的变化政客的阵营也会变。稍微打个盹儿,你原本的朋友就变成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