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玛丽自己回答,凯瑟琳就很是自豪地说道:“当然!玛丽的《狂欢之王》可是都卖到美国去啦!”
安妮:“我也想看!”
凯瑟琳:“啊……”
班纳特家的四妹露出为难的神色:“倒也不是看不到,就是连载杂志只有当季有卖。之前《狂欢之王》话题度高,现在不知道还能不能收集的到。”
艾琳一听这话,关心地问道:“玛丽的作品没有出书吗?”
她在伦敦并没有停留多久,只知道玛丽在写作,却不知道玛丽写的是什么。直至布莱克伍德收买了霍尔主编的秘书,让她公开了菲利普·路德的真正身份,艾琳才知道自己的这位好友是创作侦探小说的。
平日艾琳并不阅读杂志,她还以为玛丽的故事反响这么好,早就出版了呢。
“前两篇连载篇幅较短,”玛丽解释道,“不足以支撑一本书。我和霍尔主编已经商议好,等《支票佳人》的故事结束,再做出版。”
“那,那我一定要买一本!”安妮兴致勃勃地说。
八字还没一撇呢,玛丽苦笑几声。不过这也提醒了她,得写信问问霍尔主编联系出版商的事情怎么样了。
“暂时还没有出版商找我,”于是玛丽如实相告,“但不管《支票佳人》的连载如何,至少当时《狂欢之王》广受讨论。我想出版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等到书籍印刷成册后,我一定送你一本。”
得到允诺的安妮欢欣鼓舞,也不管自己是否读得懂英文书籍了,连连说玛丽就是上天派来的天使,是英国的“大文豪”。
艾琳经历坎坷,从寄人篱下到炙手可热的女高音,所关注的东西要比自家女仆现实的多。听完玛丽和霍尔主编的大概合作方式,她好奇问道:“那你考虑好接下来五个月写什么了吗,玛丽?”
玛丽:“我知道该写什么案子,却没想好案子写什么。”
凯瑟琳:“哎?”
她这一番似是而非的话,说的两个妹妹和艾琳都一头雾水。
其实很简单,写了三篇菲利普·路德的故事,他的性格、经历,甚至是爱情都展现在读者面前。三个故事足以将这位角色塑造的鲜活有趣,也让玛丽能够更方便的继续补完他人生。
在《支票佳人》第一期连载就提到过,菲利普·路德原本也是苏格兰场的一名探长,后来和上级闹了矛盾,一气之下辞职不干了。
玛丽打算写一写这个案件。
但是具体当时发生了什么嘛……她还没想好。
不是没案子可写,而是玛丽之前大概想了三四个方向都不太合适。因为确切提到了路德和上司有矛盾,也就意味着这起案件的结果不令人满意——至少是不令路德满意。
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写成“整个警局只有男主角一个人在办案,其他人都是酒囊饭袋”。虽然在侦探小说中这样的设置屡见不鲜,但是别的作者怎么想,玛丽管不着。可在光照会一案中,雷斯垂德探长和他手下的青年们可谓是起到了关键作用。就算苏格兰场里确实存在不太干活的探长,但也不是全部。
要玛丽去嘲讽警察?她觉得自己办不到,至少玛丽觉得自己不能诋毁雷斯垂德探长这类警察。
那么,要在这之中找到一个平衡点,是个大问题。
自己没想通此事,玛丽也不打算让自己的姐妹朋友为止烦恼,因此她只是神秘一笑:“容我先卖个关子吧,比起我的构思,眼下解决歌剧院的案件更为重要。”
别的不说,玛丽还挺担心艾琳的。
在得知索蕾莉小姐有所隐瞒后,艾琳直言她有办法让其说出真话。尽管平日里艾琳·艾德勒女士温柔和蔼,体贴大方,可玛丽也亲眼见过她掏枪射击的模样,惹毛了艾琳,一准没好果子吃。
更可怕的是,玛丽越是担心,艾琳越是平静。
她还是像大姐姐一样,聊完天,就开始安排明天的事情。临睡前发现玛丽正在书房向伦敦的亲朋好友以及同事写信,甚至不忘记为她多加一盏灯。
第二天上午也没急着去剧院,而是抽空带着三名班纳特家的姑娘去巴黎的市中心逛了逛——昨日到巴黎大学听莫里亚蒂教授的公共课,玛丽已经遥遥地看见了刚刚建成的埃菲尔铁塔和其他著名建筑。今天艾琳带着她们大略地观光一圈,等到晚上,大家一起来到了巴黎歌剧院。
在《歌剧魅影》的原著里,埃里克强行要求剧院为他留出一间位置很好的包间。而现在,这个包间属于艾琳·艾德勒女士。名义上是为了招待自己的朋友,所以长期租用,实际上还是为她那位偏执的爱人准备的。
今日没有艾琳的演出,因而埃里克也不在乎给谁用。艾琳干脆将凯瑟琳和莉迪亚带进自己的包间,请她们免费看芭蕾舞表演。
“你们两个好好在这儿观看演出,”艾琳叮嘱道,“要是有人来拜访,就说是我的朋友。千万别离开剧院就是了,好吗?”
“艾琳真是爱操心。”
莉迪亚嘀咕道:“我和凯蒂在伦敦也见过不少贵妇人了。”
艾琳一怔,柔柔笑了起来:“说的也是,我们的莉迪亚是个大姑娘了。一会儿要是看上了哪家贵公子,千万别害羞,直接和我说。”
莉迪亚闻言,颇为得意地扬头:“我看上贵公子?明明应该是贵公子看上我!”
玛丽:“……”
这哪儿还是之前那个见到英俊小伙就一定要倒贴上去的傻姑娘啊。
所以说,当时二话不说,直接将莉迪亚从朗伯恩带走是无比正确的选择。莉迪亚长得好看,只要本身足够优秀,什么样的好男人找不到呢?玛丽的观点就是,她可以嫌弃自家妹妹,和她吵架斗嘴,觉得她这个不行,那个不好,但别人不许。
现在不是挺好的嘛,在伦敦跟着艾琳和两位姐姐接触到上流社会,喜欢不喜欢的绅士见多了,莉迪亚也就不怎么稀罕了。
玛丽和艾琳一起离开包间,站在走廊上,既感慨又内疚地说:“在伦敦的时候,你比我照顾她们两个的时间还要多,我真不是个好姐姐。我要是有你一半那么仔细贴心就好了,艾琳。”
“说什么呢。”
艾琳摇了摇头:“你带着两位妹妹离开朗伯恩,提供住处,又带着她们来到巴黎。天底下有多少‘好姐姐’,能让自己的妹妹从南方乡下领到巴黎去的?”
玛丽:“……说的也是。”
艾琳:“不要无事自扰,玛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性格,你创作故事、追查案件时难道不‘仔细贴心’吗?”
每次一碰到什么烦恼,和艾琳一说好像都不是问题了。玛丽听到她的话,释怀不释怀倒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忍俊不禁:“怪不得埃里克那么喜欢你,天底下有多少好姐姐我不知道,但也就只有你能将好的说成坏的,坏的说成活的。”
艾琳笑吟吟地:“那么接下来,就得靠我去——”
“啊,艾琳小姐。”
艾琳的话还没落地,一道平静的声音打断了两名女士之间的嬉笑玩闹。
熟悉的声音落地,艾琳和玛丽均是一凛。她们不约而同地回过头,落入眼帘的,是站在走廊尽头的詹姆斯·莫里亚蒂。
昨日在公开课讲堂上见到的数学教授,仍然是再标准不过的英国绅士装扮。他不急不缓地朝着艾琳走了过来,摘下帽子:“艾琳小姐,我以为你今日没有演出。”
几乎是在他开口之前,艾琳的神色就恢复了正常。她的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意:“是的,今日我没有演出,只是带我的朋友们来当一次看客罢了。你是来看卡洛塔的演出吗?”
“我听说卡洛塔女士的《浮士德》精妙绝伦。”教授回道。
“确实如此,”艾琳说,“你一定会满意的,教授。”
“我很期待。”
说完,莫里亚蒂教授重新戴上了帽子:“我就不打扰二位女士了,艾琳小姐、玛丽小姐。”
玛丽:!!
当詹姆斯·莫里亚蒂叫出自己的名字时,玛丽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可是莫里亚蒂教授根本就不在意,他的表现同任何一位对待年轻姑娘的老绅士没有任何区别,对着玛丽礼貌地点了点头后,就越过两位女士,朝着自己的包间走了过去。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中,玛丽才敢喘出一口气。
“他……”
玛丽无比惊愕道:“他认识我?”
艾琳苦笑几声:“这很令人惊讶吗?”
当然不。
面对着这样的教授,玛丽只觉得他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会令自己惊讶。然而当心目中的最终BOSS与你擦肩而过,甚至还礼貌地点头道别时……
回想起刚刚的场景,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偶遇寒暄,玛丽却觉得浑身发寒。
——她宁可教授是一名虚伪狡诈的人,就像是布莱克伍德那样;或者冷酷无情,就像是诸多影视剧中刻画的那样。哪怕是见面就直接吩咐手下把她和艾琳绑走呢,明晃晃的威胁也要比他客客气气地问好要来的踏实。
直到离开包厢,来到索蕾莉小姐的化妆间,看到早已抵达的赫尔克里·波洛先生和在场陪同的波里尼先生,玛丽才勉强将思绪从教授身边拉回现实。
“Ne vous inquiétez pas(别担心),”波洛先生说道,“索蕾莉小姐,我们并非是怀疑你,只是关于你的证词,还有些疑问。”
昨日吓晕之后,索蕾莉小姐的状态一直不好,连今夜的演出也无法出席。只是听到波洛先生仍然在调查案件,且需要向自己再次问话,她才勉强到来的。
“疑、疑问,”索蕾莉小心翼翼地开口,“什么疑问?”
看她苍白的面孔和吓破了胆的模样,连玛丽都有些不忍心。
然而向来善解人意的艾琳,这次却难得强硬了起来。
艾琳·艾德勒女士的“强硬”也和旁人不同。她还是那副柔情似水的温婉模样,艾琳款款坐在索蕾莉的对面,声音缓和,但话语直奔重点:“你的证词有问题,索蕾莉。在警方没有公开约瑟夫·布盖死讯的时候,你怎么可能知道是剧院幽灵拿着刀杀死了他?”
索蕾莉愣住了。
不仅是索蕾莉,连波里尼经理也愣住了。
谁也没想到艾琳会这么干脆,苍白的索蕾莉小姐怔怔地看着艾琳,而后一双眼睛就被泪水充满:“我……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艾琳心平气和:“你说了出来,就证明你知道。”
索蕾莉小姐:“我不能——”
“你不能?”
艾琳冷静反问。
她过于正常的声线,在这样的氛围下反而显得极具压迫力。艾琳看着索蕾莉小姐哭个不停,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你不能,是有人威胁你了,是吗?”
索蕾莉没有说话。
“索蕾莉,”艾琳继续说道,“你有没有想过,别人能威胁你,我也能?是不是有人拿你生病的弟弟做要挟。巴黎多少想讨好我的贵族,你猜他们谁会先为了卖我人情,而伤害一名无辜的男孩儿?”
“不要!”
索蕾莉小姐一听艾琳说出这话,终于抬起了头:“不要,艾琳,我求求你!不要伤害我弟弟!”
“只要你说出实话,”艾琳平静地说,“要不是我及时请来了医生,你的胞弟在第一次发热时就已经离开人世了。你以为我会做出残害孩童性命的事情吗?索蕾莉,究竟是谁在威胁你?”
“是波里尼先生!”
索蕾莉近乎崩溃地大喊出了经理的名字。
她指向猛然站起来的波里尼经理:“是他!是他对我说,看到了剧院幽灵用刀杀害了约瑟夫·布盖。可是波里尼先生又对波洛侦探说自己什么都没看到,我去追问他,他用我弟弟的性命威胁我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
说到最后,索蕾莉小姐再次哭了起来。
波里尼先生面对着所有人的目光,立刻开口:“索蕾莉这是病急乱投医,你拿她的亲人胁迫她,艾琳,就算没有人,她也会随便指认的。”
“是吗?”
波洛先生见波里尼经理死不承认,直接拿出了剧院经理办公室的账本。
“但经理,索蕾莉小姐证明你有意隐瞒证词只是其中之一,”他说,“其中之二在于,你拥有充足的动机。”
波里尼经理浑身一僵。
“德比埃纳先生临死前和人因为账本争执,并且撕坏了账本一角,”波洛先生说,“直至死时还将碎片握在手里,而账本又是在地毯下面找到的。足以证明是凶手和德比埃纳先生在房间内吵架,并且在慌乱之中藏到了地毯之下。”
他把账本丢给玛丽,又拿出了一封信件:“而这封信件,则是玛丽小姐在德比埃纳先生的抽屉中找到的。即使没有署名,也能清晰得知有人在因为你们打给‘剧院幽灵’款项而质问剧院的账务问题。这几年加起来,零零总总近十万法郎,远不是两名剧院经理能够承担的数目。”
索蕾莉小姐一听这话愣住了:“给、给剧院幽灵打款?剧院幽灵真、真的存在吗?”
波洛先生:“请你放心,索蕾莉小姐,即便他存在,有艾琳在,也不会伤害他人。”
索蕾莉小姐:“哎?”
波洛没有解释,而是继续对波里尼先生说道:“而我花了一天的时间,稍作调查就发现,波里尼先生,你早些年是一名军人,并且在战争当中学过相应的医疗知识。整个剧院里只有你拥有足够的技巧和力量能以捅破动脉的方式杀死两名成年男性。而你这么做,无非是因为还不上账目,便一不做、二不休,将杀人的罪名归咎到‘幽灵’身上。只要警察或者我发现了剧院幽灵的真面目,你就可以向剧院的投资者,那名质问账务问题的人解释了。”
话已至此,波洛先生露出遗憾的神情,但他的语气依然坚定:“波里尼先生,现在认罪尚且拥有挽回的余地,在警察找到证据之前可以算你自首,不要让我再继续说下去了。”
“挽回?自首?”
波里尼经理干笑几声。
“你既然已经看到那封信了,”他说,“波洛大侦探,你知道如果我和德比埃纳还不上那十万法郎,面对我们的是什么吗?”
波洛拧起眉头:“这些问题,早在你向‘幽灵’妥协时就该想到。”
波里尼经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他面色灰败,直接往沙发上一瘫,滑到了地面上。
“要是让我知道剧院的投资人是他,”波里尼经理喃喃自语,“我就算真的被什么剧院幽灵吊在舞台吊灯下面,我也不会给他一分钱。”
玛丽忍不住开口:“剧院的投资人到底是谁?”
她的问题落地,索蕾莉小姐的化妆间房门“咔嚓”一声响,门锁开了。
“是我。”
玛丽瞪大眼睛,看到刚刚才在剧院包间走廊上相遇的老绅士走了进来。
詹姆斯·莫里亚蒂依然踏着不急不缓地步伐走进化妆间,他瞥了波里尼经理,而后看向玛丽:“我就是写信给两位经理的投资人,玛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