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基地号的气氛越来越压抑。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忍耐不了焦躁，都囔着10086怎么还不回来。

可当三个小时过去，已经没有人说话，舰桥一片死寂。

10086还没有回来。

光幕上，0179的信号数据红得刺眼，看着它的融合程度在不断飙升，就宛如套在脖子上的绞索一点点收，所有人都感觉喘不过气！

负责数据的舰员终于无法抵抗愈发窒息的压力，颤声道：“报告！0179的融合突破80%！”

参谋总长站出来：“不能再等了，10086那边一定是发生了突变情况。属下请求出战！我们还有一具无生体，还有一次机会！”

战斗部长啪地站起来：“你一个文职，出战怎么轮得到你？舰长，我去！这里战斗力最强的就是我……”

参谋总长毫不客气打断他：“用点脑子！无生体的上限就在那，10086的战斗力都被限制，你又能比他更强吗？”

“现在的情况，不是战斗力能够解决。10086一定是遭遇非常复杂的情况，我的脑子最好，没有人比我更合适。”

参谋总长缓了缓，决定说个笑话缓和一下气氛：“再说都高风险了，时日无多，正好发挥一下余热。”

战斗部长张嘴欲言，可是所有的话全都堵在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

舰长知道同伴的性格，沉默片刻，才涩然开口：“你肯定还有安排，都一起说出来吧！”

参谋总长脸上笑容一闪而逝，但随即肃然道：“我过去之后，无论成与不成，都会想办法把消息传回来。但是如果消息没传回来，那就是我们都牺牲了。但我们还有一次机会。”

“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种子吗？”

舰长恍然：“【降临】失败的那位？对，他也在附近，我们进入他的梦境？”

参谋总长摇头：“不！我们重新给他植入种子，然后再次启动【降临】！”

舰长没有反驳，而是问：“能成功吗？”

“非常低。”参谋总长沉声道：“我们之前失败过，说明他的承载能力不够。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万一侥幸成功，那我们还可以争夺【黄泉】，对，那个时候【黄泉】应该融合成功。”

战斗部长冷冷道：“打架的事，谁也别和我抢！”

“确实非你莫属。”参谋总长忽然问：“舰长，如果他也失败了，您准备怎么办？”

舰长面沉如水：“你想说什么？”

“如果，我说的是如果，我们都失败了。”参谋总长忽然露齿一笑，语气叹息到：“那我们就失败了，永远失败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有个想法，不如引爆杀戮原。”

舰长怔然，重复反问：“引爆杀戮原？”

参谋总长的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扫过整个舰桥大厅。

战舰大厅内，稀稀拉拉的舰员，四分之一的岗位都没填满。

他的语气带着悲凉和感伤：“舰长，只剩这么多人了。”

“曾经这里回荡滔天巨恨，曾经这里信念熊熊燃烧，喧嚣嘈杂灯火不灭，引擎轰鸣震耳欲聋，我们发誓哪怕横穿整个宇宙，也要杀死所有仇敌和背叛者，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可现在呢，多么空旷，多么荒凉，就像个坟场。这一个个空出来的岗位，就是一座座坟堆。这些再也不会开机点亮的光幕，是他们的墓碑。你看它们多整齐，和活着的时候一样。”

“剩下的人还在苦苦坚守，却只不过是坟场里游荡的怪物鬼魂，在等待安息沉眠。”

“几百年了啊，基地号也老了，它还能穿过几次磁极风暴？”

大家神情暗然，基地号舰身已经斑驳锈蚀，就像老年人暗褐色松弛的皮肤，战舰内每年都有部分区域因为故障得不到修复而永久关闭，就如同工作一辈子的器官，机能正在不断衰减，谁也不知道哪天会突然完全停止运转。

“可是我们没时间了。有【黄泉】在，我们再也回不去。”

有人结结巴巴道：“可、可是，引爆杀戮原，会引发梦境潮汐天灾……”

“没错。”

参谋总长反而冷静下来，嗤地轻笑一声，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他双手在胸前划了个大圈，语气变得很轻快：“梦境潮汐会把所有陷入睡梦中的人拉进梦境里厮杀，而【黄泉】会清除梦境中所有人。我们的仇，不就报了吗？唯一的遗憾，就是死的人多了点。”

所有人呆呆地看着他。

灯光下，参谋总长依然是那么风度翩翩，脸上的笑容还是那么有亲和力，可是浑身散溢着说不出的亢奋、神经质。地板上漆黑浓郁的影子，随着他的肢体动作而扭曲变幻，宛如一头疯狂而危险的怪物。

舰长很冷静：“我知道了。你出发吧。”

“是！”

参谋总长没有废话，进入意识传输通道。他心中升起澹澹的遗憾，可惜没能和机务长告别。

“传输完毕！”

舰桥再次陷入沉默。

战斗部长显然被最后疯狂的计划吓到了，表情有些不自然：“太聪明的人就喜欢胡思乱想。”

舰长哈哈一笑。

忽然负责数据的舰员惊呼：“0179变异速度加快！天啊，太快了！突破90%！91%、92%……”

他的尖叫里夹杂着哭音。

舰桥大厅一片混乱，没有人还能坐着，他们聚集在光幕，看着猩红的数字疯狂跳动，最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