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张户部的官票拍在崇进的桌子上。崇进吓了一跳,抬眼看看急忙起来:“哎哟,什么风把刘公公给吹过来了?快看茶。”一边拱手行礼,请刘瑾坐下。
刘瑾倨傲地“嗯”了一声:“嘿嘿,崇大人,今儿咱家可是把官票给带来了,怎么着,可以给料了吧?”说完睥睨一眼周围,公事房里几个老吏刚刚偷偷抬起眼来瞧他,吓得急忙又低下头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崇进拿起官票对了一遍桌上的账目,点头如鸡啄米:“对了,对了,该给料了。公公少坐,下官这就去安排,回头请涂大人办了就成。”
“那就不坐了,咱家事儿可多,没你们这工部衙门如此闲在,成天只晓得找人麻烦。”说完大摇大摆就要走。崇进急忙拦住他:“公公还是稍等,手续繁琐,有些文书恐怕还要公公花押才能办理。”
刘瑾听他这么说,也只好一抖衣襟,翘腿坐下端起茶来慢慢品尝,才喝了两口不由皱眉道:“嗯,这茶——”
崇进前脚才走到门口,听他一句话赶紧缩回来,颇有几分紧张地看着他:“这茶不合适么,那下官给公公换一盏来。”
“不不,合适得紧。咱家在宫里这么些年,像如此好茶,还没喝过。仿佛比进贡的都要强上三分呢。嘿嘿!”他干笑两声不打紧,办事房里一众官吏全吓得汗毛倒竖,这老阉货可太损了,这要是给上面知道,甭管有没有的,来查一番,还不够哥几个喝一壶的?大家装也装不了,赶紧一个个都起来,嬉皮笑脸地往前凑,不住地奉承解释赔礼道好,慢慢才抚平了刘瑾一颗报复的心。
其实他也就是虚张声势一番,目前的刘瑾,还真没那么大本事能启动调查机构。
崇进看有人陪着刘瑾,急忙拿起官票和账本往外走去给他办手续。刘瑾在这边自得其乐,反正说什么都有人顺着,不是一般的舒心。可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崇进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渐渐有些急了:“你们这个老崇咋回事,都去半天了还不见人影儿,这是在晒咱家呢吧?”
几个主事之流的小官急忙赔笑道:“公公包涵,衙门里手续繁琐,这还是崇大人亲自去跑,要是唤作下官们,怕是一天也跑不过来的,再坐坐就来了。”
“哼,早晚得煞一煞这股子不正之风,瞧瞧你们什么做派嘛!”刘瑾就属于那种越是有人奉承,越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的角色,既然找到些感觉,那就打打官腔过过瘾。果然这帮小官僚们点头哈腰齐齐称是。
过了一会儿,崇进终于回来了,大冬天的一头白毛汗:“咳,跑了一圈,真是累死,好歹算是归一了。”
刘瑾皮笑肉不笑站起来:“行了?不用咱家再干什么了吧?”
“呃,这个,恐怕还真的公公劳动劳动。”崇进颇有为难说道,眼睛四下一扫,周围的人马上会意,潮水般退出公事房,就剩他二人。崇进走近一步低声道:“公公,非是下官聒噪,此事还要手续方得开工呢。”
“什么?”刘瑾跳了起来,指着崇进道:“你什么意思?不是说钱到发货么,现在还有什么要耍咱家的?哦,遮么是咱家空手而来,忘了给你们买通关节,还要抽头是不是?行啊,多少,你给个数,回头清仁宫妥妥地给你们送来,不少你一钱银子!”他越说越激动,简直口沫横飞,只差跳起来骂街了。幸得刚才那些人跑得快,没人看着他表演,要不然老头更加火辣。
崇进急得双手乱摆:“怎么敢啊,怎么敢啊,公公你给下官全身挂满胆子也不敢啊。真不是我故意为难,实在是手续需要。刚才下官也去回部堂大人了,部堂大人验过无事,已经批示给料。可是这工程还要堪合执照不是?这,总不能无证施工吧?回头出了事,我们工部可担待不起!这是部堂大人的原话,不信,不信我给公公带路,你老亲自去问问?”
让刘瑾朝这些五品六品的低级官员发发飙可以,真让他去找曾鉴那老头,他还没那个胆子。一听就哑了火,面子上又下不来,只好嘟囔着低声咒骂道:“还要他娘的什么手续,你一并说完。咱家回去禀告太子!”
崇进看在眼里,笑在肚子里,凑过去把下面要办的手续又都说了一遍。刘瑾怒气冲冲往外走要回去复命,被崇进一把拉住,偷偷往他袖子里塞了一包物事,口里谢罪道:“公公息怒,实在不是下官们刻意为难,见了太子,请务必遮掩则个!”
刘瑾暗暗摸摸那包东西,心里稍微平衡了些:“行了,也不怪你们办事儿的,这个咱家还分得清楚。”说完拂袖而去。
崇进倚门而望喃喃自语:“他先人的,从来只有老子办手续纳贡,今天倒要反给他送礼,真特么憋屈!”
刘瑾回到清仁宫,添油加醋一番把事情经过详细给朱厚照禀报了。瞧在那一包银子的份上,倒是没怎么说崇进他们坏话,反正有什么全往曾鉴身上扯。本来也是这老东西捣的鬼,刘瑾觉得倒也不冤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