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和我在洛阳城外见到的景象比起来,简直是两个世界。
回到唐国公府的第一件事当然是见若修,近一个月不见,我觉得她变得更加漂亮了。
若修见了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你瘦了。”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着自己本来就很瘦,再瘦也瘦不到哪里去,估计是她的心理作用,就笑着仔细看了看她的眼睛,打趣道:“好多天不见,你的眼睛倒是变大了。”
她听了举起手要打我,举了半天也没落下来,我把脸往她举着的手掌上靠了靠笑道:“我愿意挨,你可舍得打?”
她无可奈何地放下手摇了摇头道:“真拿你没办法。”说着转身朝里走。
我跟在身后抢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她却不停步,只道:“我给你做……”
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将她抱了起来,她被我抱在怀里,转过头来看着我,又害羞地想把脸别过去,我凑到她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在她耳边轻声说道:“给我做了什么?”
她转了转眼珠,撇嘴道:“放我下来,我再告诉你。”
我道:“偏不放。”说完抱着她转入了屏风后。
她轻轻跳了一下从我手臂上跳下来,伸手在我腰间的铜扣上一按,只听“咔”的一声,手中已经多了一柄长剑。
她将剑鞘——其实是一个软套——取下来,剑身就在稍嫌昏暗的房间里发出幽幽的微光,她看了一下,笑道:“我给你重做了一个。”说着取出一条腰带。
我仔细看了看,主色调是半透明的淡紫色,两边由淡蓝色花纹镶嵌,中间是斜倚的梅花枝。她将剑收入腰带中,又环到我的腰间,仔细端详了一下,才边点头边道:“这样才相称。”
我低头看看,果然比之前那条玄白色腰带要合适得多。
存墨堂中的海棠花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被换成了一丛芍药。
回到大兴城不久,就听说杨素生病了。
我和杨素之间实在并没有什么交情,而且论起来还应该算有仇,除了他儿子的原因之外,还有一件事——他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放弃对李靖的追杀,而我不明原因地对李靖非常有好感,并且和他算得上有点交情。他要杀李靖,自然是李靖的仇人,朋友的仇人就是仇人,所以杨素算是我的仇人。
可是他生病了我却不得不去看望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杨广。
在听说杨素生病了之后他非常兴奋地将我召入宫,对我说道:“你替朕去一趟,顺便看看他什么时候会死。”
我听了他的话愣了好半天,其实在汉王之乱被平定了之后,杨素明知杨广对他的猜忌之心渐重,早就不太过问朝廷的事了,甚至到今年他被加封为徒有虚名的司徒时,他也是安然接受的。我觉得他的态度至少已经表明了他的忠诚,可杨广却还是不放心,正像他自己曾经说过的,只要杨素还活着,他就难以安枕。
虽然杨广告诉我一定要打探清楚,我还是犹豫了半天究竟要不要去,其实去不去都无所谓,杨素是不是真的生病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新的司徒府比从前的越国公府要华丽得多,杨广亲自选址为杨素建造,可以说对杨素是宠遇无比了。但当事人心里都清楚,这不过是逢场作戏,杨广得到他爱惜大臣的名声,杨素则算得上是位极人臣无人可比了。
我则做了幕后的人。站在司徒府高大的门廊前,怎么看怎么觉得整座司徒府不过是一个虚伪的笑话,我能想得到的是,更大的虚伪就在这座府邸中。
司徒府高大的门廊刷着红漆,我从来没有来过,但是对比从前去越国公府的架势,也不知道为什么,司徒府的守备比起从前越国公府要完备得多,我见到杨素的时候,已经被搜了好几遍了。
杨素躺在卧榻上,知道来人是我,仿佛十分高兴,笑着问道:“建成,想不到你还能够记得老夫。”
我听他说话,中气十足,根本不像是生病的样子,他见我肃然站在那里,又笑着指了指旁边的一张几凳道:“坐吧。”
我仔细看了看他,还是看不出任何生病的迹象。我知道他的病有可能真是装的,但我不能说破,只装模作样地问道:“司徒身体如何?”
他道:“老夫并未生病。”
这句话证实了我的推断,不过他如此直白还是让我有点忐忑不安。我直言问道:“那您为何要装病?”
杨素笑了笑,取出一张暗红的小笺——无影笺。
我道:“无影笺的主人仍要杀你?”
杨素苦笑道:“这是很早以前的了。老夫只是在想,为何那么多人都想要了老夫的命。”
他说的是事实,我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我想了一想,道:“可是有其他人要杀您?”
杨素露出复杂的神情,这种神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但肯定在杨素脸上见到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