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我知道他在自欺欺人。我突然明白了他为什么觉得被杀于他而言是一件无所谓的事——他和吐万绪一样,也后悔了。
我站起身问道:“真的无所谓吗?”
他看着我点点头。
我又道:“于我而言,有所谓。”
他身体似乎动了一下,往前凑了凑道:“关我什么事?”
我看他慵懒的态度,把心一横,道:“与我有关。”
他笑道:“你当然可以尽可能去折腾,但是我宇文化及……却是得过且过,穷途末路了。”
我道:“不会。少一个宇文化及无所谓,但是少一个朋友,我很有所谓。”我觉得这句话很江湖意气。奇怪得很,以前鬼混的时候,从来没有说过类似的话,现在我是正经的贵公子,却意识到了这些。
丁程面无表情地站在我面前,告诉我事情已经办妥了。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是他的确找到了当时和宇文智及交易马匹那个突厥人——其实他并不是突厥人,而是汉人,就是他泄露了宇文智及的身份。
丁程告诉我,这个人最后在杨广面前承认是受了别有用心的人的指使,至于是谁,他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已经死了。
我道:“如此一来,南阳公主的情算是白求了。”
南阳公主是杨广的女儿,嫁给了宇文述的三子宇文士及,宇文士及的两个哥哥都要被杀,她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管,所以其实在我让丁程去找人的时候她已经向杨广求情,就在杨广犹豫着要不要赦免他们的时候,丁程找到的那个突厥人化解了宇文家遭遇的危机。
宇文化及从监狱一出来就要找我喝酒。
“你小子……不错。”他一边喝酒一边拍着我的肩膀说道,“不过你虽然帮了我,我却一点都不感激你。”
我想我让丁程做的事情除了他知道是我的意思外,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宇文化及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他这样说肯定只能是猜。我想了一下搪塞道:“不明所以。”
他嘿嘿一笑,“算了吧,喝酒。”
他喝了几口又道:“你知道我在洛阳……哎,算了,过些天你能不能陪我去拜祭一个人?”
我点点头,知道他想要逃避太沉重的话题,也知道他想要拜祭的人是谁。
过了不多一会,几杯酒下肚,他似乎忘了刚才自己提起的那一茬,眼神一转又摆上了一副吊儿郎当得意忘形的表情。
我其实没有心情喝酒,见他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劝道:“从前你收受贿赂,被罢官查办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闹出这么大的事,差点掉脑袋,是不是该收敛一点了?”
他十分不屑地推了我一把,道:“所以说,你还是不懂。你想一想,这件事放在我身上,是秋后处决,至少还有转机,要是放在杨玄感身上,就该格杀勿论了。”
我一愣,“什么意思?”
他道:“我和皇上相交多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不过。像杨素那样不懂得明哲保身的人,肯定会不得善终的。你也一样,现在你只是一个小小的侍郎,对他构成不了什么威胁,可你父亲唐国公呢,却是出镇一方的太守,当心,当心呐。”
我知道他又开始了他一贯的论调,和最开始他教我的一样,低调行事,尽量不要引起杨广的猜忌。可我总觉得他的做法实在太谨慎了,并且有点怀疑他的动机,这个醉生梦死的花花公子,或许只是为他的堕落找一个借口罢了。
我并不以为然,只想了想,接着他的话道:“皇上想杀杨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