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冷冷地打量着我,看了很久才走下御阶道:“建成,数年不见,朕倒是真想见见你。”
老爹的对策居然又奏效了。
杨广看到我并不追究老爹是否暗藏野心,却只想和我谈一谈。
与杨广如此亲近,这在我初入仕途的时候觉得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但官场沉浮这么久,我对最靠近帝王权力的中心却生出了一种没来由的恐惧,总觉得这个地方随时都可能吃人。
杨广道:“你以为,天下人会如何评价朕?”他的话里透着决绝
我拱手而立,不敢作答。
皇上问话,臣下不答,是大罪。
可杨广却没有怪罪我,只道:“我看到你和宇文化及,就想到很多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听人说唐国公府长公子德才兼备,为人更是谦和有礼。当年我弑兄逼父,你一定觉得我不配为人吧?”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突然提起陈年旧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可我知道一点,现在我无论说什么,都不合适。
他又道:“我的大哥,和你一样谦和有礼,可除此之外一无是处。”
我一惊,李世民看待我也是如此吗?
他说了很多,从他为什么营建东都到兴修运河,以及三征高句丽,最后为什么要躲到江都不肯再回洛阳。
“你以为朕不知道天下已乱?正是因此朕才不愿回去,那些人……他们根本不懂,朕是为了大隋江山永固。建东都,是为了总慑全国,更是为了摆脱关陇士族的控制;修运河,是为了连结江东,方便漕运;征高句丽,是为了完成父皇遗愿,朕哪一样做错了?”
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却似乎痛心疾首,“朕开科举,为消弭士族权柄,提拔寒门之士,又有何错?他们想反,就让他们反。”
我拱手道:“陛下远见卓识,岂是凡夫俗子所能领会的?他们所虑,不过一世安稳,陛下……不令他们安稳,他们自然要反。再者,士族专权,并非朝夕之功可以消弭,陛下急进,才有杨玄感之叛。”
剩下的我并没有说,其实除此之外,触动杨玄感叛乱的,还是杨广的猜忌。
我说完就跪下了,因为这些话是杨广最不喜欢听的。
杨广却并没有生气,只道:“你与从前比起来,是大不相同了。”
我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什么。但是变的人不止是我,杨广自己也变了,比起从前的野心勃勃来,他如今颓丧得连最基本的残忍无情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又道:“朕并不疑心你父亲,只是前日宇文化及自大兴城来此述职,朕突然想起了你。”
原来是一场虚惊。
我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到雁门关,老爹在雁门关打了胜仗的消息同时传到了江都。
杨广自然高兴,但是他的高兴和以前也不太一样了,整个人都变得懒懒的。
我得以从江都脱身,根本无暇顾及杨广的改变,只想着要去建康看一看。
荀一来信说,他在建康见到了方不仕。
路上总是最容易出变故,我又发现有人跟着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