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哥儿和半芹应声是,对她的指派没有丝毫的不服,转身去了。
禅茶殿里,佛乐声声,诵经念念。
所有人都看着正中坐禅结束,开始圣水涤凡的大禅师。
这距离仪式开始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时辰,周六郎有些坐不安,他忍不住偶尔向外看一下,直到秦十三用手戳了他一下。
你干什么?
秦十三用眼神问他。
没什么。
周六郎用眼神回瞪他。
秦十三一副看透他的眼神,周六郎移开视线只当没看到。
他看着殿中那个老和尚一板一眼的动作,心里却想的是程娇娘既然来了,就一定是在寺庙里还没走。要不然也不会来了。
再不然来了突然又有什么事所以走了?她能有什么事?
有什么事会如此急着走?
又嚣张又古怪,自来都是给别人惹事,谁还能如何了她?
周六郎心情复杂。
可是,这世上谁又生下来就是古怪的?
他想起姑母,那个女人瘦瘦小小的坐在席垫上,对着他露出软软的笑。
“…子健,姑母这里有蜜糖吃。快来。”她伸出手说道。
母亲说。姑母屋子里养着一个傻子,进去了就会变成傻子。
“我才不吃傻子的东西…”小小的他喊道,掉头蹬蹬跑了。
身后没有人喊叫怒骂,忐忑的他回头看了一眼。厅堂里坐着的女人只是看着他依旧软软的笑。
姑母和祖母长得很像,他小时候是跟着祖母睡的,祖母晚上会给他洗脚,还会洗脚的时候捏着他的脚趾头念小曲。
大拇哥短二拇哥长…..
然后他笑祖母也笑,但这种日子很短,很快他就再也没见过祖母笑,总是看到她哭,人前人后,哭啊哭叹气。然后人就飞快的瘦下去了。跟姑母更像了。
父亲说,祖母的父亲耍的一手好枪,祖母刚嫁过来时,还曾与祖父校场对枪,祖父都有些招架不住呢。
祖母会骑马会刷枪。练得好筋骨,本该长命百岁的。
但姑母死了,她便日日不离药,拖了几年,也去了。
父亲和母亲说,如果不是那个傻子,姑母和祖母如今定然会活得好好的。
都是因为那个傻子。
凭什么他们周家那么倒霉就养个傻子?
难道真是那些闲人私下说祖上杀虐太多的报应?
周六郎的手攥起来,牙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一次不止秦十三,左右前后都有人瞪他。
周六郎垂目坐好。
可是,又怎么怪得了那个傻子。
谁想当傻子呢…..
谁愿意自己是个傻子呢….
所以她戒备回避不信她们这些亲人,但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就算再重来一次,他们还是会如此做,疏离隔阂是不可避免的。
过去的无法再改变,只能向前看了。
秦十三说,要诚心,可是,她肯看到他的诚心吗?
再说,又能做什么才叫诚心呢?
大殿里一阵骚动,原来是明海禅师点水散福,在场的人纷纷低头受礼。
周六郎也跟着俯身。
“当初武皇赐真际大师之号,并紫衣加身,便是为了这观音殿的灵验。”
内侍说道,一面指着殿门。
晋安郡王抬头看着,神情随意,又有些意兴阑珊。
“我现在倒想快点吃碗面。”他说道,“这些土石木偶有什么看的。”
内侍神情慌张,忙摆手。
“不可不敬不可不敬。”他低声说道,一面自己合手,嘀嘀咕咕的念佛。
晋安郡王瞧的好笑。
“这土石木偶要是真灵验,那就圆我的心愿。”他笑道,一面信步走过来,迈步上台阶,跨过高高的门槛,迈进殿内,首先入目的便是高大的观音法像,装饰得金碧辉煌,目光流转,耳里却传来咦的一声。
是女子的声音,晋安郡王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见观音法像左侧站着一个女子。
这个女子穿着青色衣衫,发鬓简单,也因为有人突然进来而看过来。
面白如玉,双目若炽,身形就如同她的神情一般木然而立,无悲无喜,明明视线看过来,却如同那高高在上的土石木偶一般无视无睹。
晋安郡王一瞬间停滞呼吸,瞪大眼,不可置信的伸手攥住腰间垂下的玉佩。
我的天也,菩萨,真的灵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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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带孩子出门,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