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昌其人,从小到大,都是一个小霸王的存在,尤其是在同龄人中。他说东,别人不敢往西,前半程的人生走的太顺利,一头栽进了了阴沟里。
第一次翻船,正是因为遇到了面前的这个女人。
他用舌尖顶住了自己的口腔内层,整个人被时初打的侧过脸去,身形晃悠了一下,差点跌倒在病床上,半边微长的头发遮盖住他的眼睛。
这个丫头打人还真疼。
秦昌用舌尖舔舐一圈自己苍白而干裂的唇角,转过身来,顶着半张脸上的巴掌印看时初。
“当初把你关在仓库里面,都没有见过你这么生气,如今居然气的敢对我动手,是因为我戳中了你的心事?”
时初的胸膛隐隐起伏着,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喉咙间辗转,涌到了喉咙口,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她并不惧怕秦昌,人站在他的面前,说道,“你到底有、有什么资格来指、指责我呢?”
见到秦昌微微狼狈的样子,时初的眸光下潜,黏在了他因为挨过了她的手掌而微微红胀的脸面,笑了。
一边笑着,一边还弯腰靠近秦昌,呼吸近乎抚蹭在秦昌尖俏的下颌边。
“是作为我喜、喜欢的人的身份指责我,还是作、作为包、包养者的身份指责我?”
时初这个丫头,身上有优点无数,但是同样也有缺点无数,但大抵唯一的优势,那边是她有着格外敏锐的直觉,能够在瞬间感受到旁人的情绪变动,然后抓住情绪的一角,狠狠的揪住不放。
比如针对现在的秦昌。
秦昌瞳眸骤缩,大手狠狠的按在了病床上,在时初没有观察到的地方,青筋暴起,眼眸中的血丝越发的深浓,他看着时初,咬牙切齿。
“时初……”
时初又缓慢起身,后退了两步。
“既然你都、都不是,又有什么资格来……”
秦昌眸光炯炯,像是想到了什么更好的主意,“包养你,你要价多少?或者说,季凉焰给你多少?我给你双倍!”
时初一惊。
她原本不过是顺着秦昌的话下坡,却万般没有想到对方祭出这样一招,她轻轻抿着自己的唇角,医院病房的墙面着实有些冰凉,顺着她的背脊缓慢往上爬,身上隐隐哆嗦着,但还是坚持说话。
“你问季、季先生给了我多少?”
时初强装冷静,人在秦昌的面前,笑了,“季先生给、给了我生存的保障,让、让我不用活、活在恐惧和噩梦里,你、你能么?”
秦昌眸光骤沉,上前一步,低头看她,似是想要将时初揽在自己的怀中,“这又有什么难的?”
“他不过就是能够保障你的生活安全无虞,这点小时候,我也能够做到,不光光是我,甚至我整个秦家,都能够……”
秦昌越说越兴奋,浑然没有注意到,面前的时初的眸子早已经冷凝在了他喉咙上包裹着的纱布上,缓慢却又有力的打断了秦昌对着他她画的大饼。
“可、可是秦昌,”时隔许久,秦昌似乎第一次听见时初叫他的名字,两个字都从她蜜色一般湿润的唇角中溢出来,带着一些绵绵的清风。
可接下来的每字每顿,都变成了凛冽的冰柱,刺向眼前的人。
她静静的抬起来眼皮,看向秦昌,“我从、从过去到现在所、所受到的所有恐惧都、都是来自于你和在仓库的那、那十天,怎么办?”
秦昌身体一僵。
脑海中突然空白,仿若有什么人在他的身上安装上了停滞键,身边所有的时间尽数放缓,他听见了自己心跳的一声。
咚……咚……
一声接着一声,顺着身上细微的神经线钻入他的耳蜗和脑海。
脑海中尽是时初的影子。
胸膛中血气上涌,连说话都变了味道,慌乱的,看着时初,“当初在仓库……”
到了今日此刻,任何的解释都变成了徒劳,他想要说话,却发现无话可说,长着唇角,视线放在了时初的脸颊上。
时初敛下眉眼,浑然不管秦昌什么反应,人静静的往回走,“今、今天看来我什么也问、问不出来了,走了。”
才刚刚走了两步,又被背后的男人攥住手腕。
她听见背后这个风光无限又霸道张狂了前半辈子的人沉着声音,对着她低声下气。
“那段经历,就不能忘掉么?”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昌。
或许还是见识太少了。
时初敛下眉眼,用不够流畅的声音,一字一顿的回复,“不、不能了。”
伤害是永久的,恐惧也是,如果能够用一两句话就缓解过来,她今时今日也不会活的这样难堪,变成别人戳着季凉焰或者她自己的脊梁骨指摘的对象。
无数人或者在公众场合,或者在私底下偷偷说道。
“也没有看出来她有什么潜力啊,还是一个结巴,怎么季先生就这样喜欢她,让她在季家住了这么多年?”
“我听说她学的是新闻诶,这个声音这么难听,怎么学新闻啊,怕不是在搞笑吧?”
无数议论,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前两年是重灾区,这两年才稍微缓解了一些。
但或多或少,闲话不断。
这么些年,时初始终在闲言碎语的高压之下生活着,生活不容易,便一心栽在了读书当中,没想到屡做屡顺,在最后的考试中也没有掉下链子来。
这算是对于时初唯一的安慰。
秦昌重重的呼吸,胸膛沉下来的浊气越发的清晰明了,一阵阵的往上翻涌,似乎不论如何都不肯私心。
“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那段经历了?”
时初没有回答,却笑了。
“秦昌,你不觉得人、是一种非常可笑的生、生物么?”
“刚刚指、指责我是个贱人,是个biao子的人是说你,现在也是你来、来问我还能够忘记过、过去的事情。”
“你明明已经在、在心中认定了我是什、什么样的女人,为什么还、还要贴上来?”
秦昌的眸光骤沉。
原因为何,连秦昌自己都弄不明白。
他再想要跟时初搭话,却见时初人在撂下了这样一句话之后,猛然甩开了他的手,静静的往病房之外走去。
走到秦昌的病房门口,关上门,然后头靠在了门上,呆了呆的盯着走廊中的白光灯。
秦昌说的没有错。
她现在心中惦记着两个人,一边对程羡有着若有若无的情愫,一边又跟季凉焰这个有家室的人纠缠不清。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再有其他的女人,比她还要糟糕了。
真真是应了秦昌的那句话。
当XX还要立XX。
这世界上得不到真爱的人这么多,怎么就能轮到你来得到呢?
她闭了闭眼睛,三秒钟后,听见了有脚步声靠近的声音。
是皮鞋的声音,一顿一顿的踩在瓷砖地面上,缓慢的往这边走,修长的影子洒在了整片走廊中,甚至半遮盖住了她的视野。
“周助理,”时初半闭着眼睛,随便问到,“你说说我、是不是真的坏、坏透了?”
来人没有回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