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

长长的车队慢慢的在盘山公路上前进，卫音音、张琦、徐得水三个人凑在一起，回放着今天拍摄的素材。

为了防止晕车，卫音音将车窗稍稍放下了一点，夜里的风吹来，带着一股湿冷，她打了个哆嗦，很自然地把手揣进了徐得水的衣兜里。徐得水朝她坐近了一点。

“这里的晚上，不是应该很容易看到星星和月亮吗？”卫音音忽然问道。她曾经去过草原，对那里的星空印象十分深刻，有璀璨的星子布满苍穹，跃动着光芒。

没有污染的山区，应该可以看到美丽的星空。可如今仰头看去，天际一片阴郁的黑，什么都没有。

司机是L县警局的一个老警察，他出身农村，在听到车里几个年轻娃娃的交谈后，望了望天空，蹙起眉头道：“今天这天气恐怕是有大雨，我们还要抓紧赶路了，万一真赶上大暴雨，很有可能发生滑坡。”

“这地方穷，”他眼睛注视着前方，“村里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又没个正经手艺，附近村里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过来，上面的人对这边的情况多多少少也知道一点，可能怎么办，抓了这一个，你能抓得了全村人吗？。”

卫音音仰起头：“可他们这样对那些女人，不会觉得很残忍吗？不怕犯法吗？现在不是有把收买被拐妇女儿童列入《刑法》吗。”

老警察叹了口气：“农村人把传宗接代看的比命还要重。有人敢卖，自然就有人会买，说到底还是因为穷。”

徐得水沉吟道：“这也是我们想做这个纪录片的原因，想把这些女人的悲惨遭遇，还有你们的辛苦努力，真实地记录下来，能让所有的人都看到，让社会关注到这里。”

于是，老片警也不再觉着他们是群学生，干不成事，抛开了偏见，他也愿意开口，多发表一些看法。

“我们这边走出去的人少，村里能供得起孩子读书的早就搬出去了，那些穷的，守着这里不肯出去，思想上还保留着在老一辈传下来的不少糟粕，他们不是不怕犯法，而是不知道这是犯法，说到底还是因为无知。”

几个人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于是纷纷沉默。张琦反应很快，抓住了这个难得的机会，打开单反，把他的话录下来。

“王岗村是我们县里出了名的贫困村，每年都有拨款扶持。领导们享受过精英教育，眼界开阔，知道要开源节流，让钱生钱，可是村民们不懂。你今年帮他们买了拖拉机帮着收庄稼，原本是个生财的出路，可等到第二年再来走访时，拖拉机不见了，村民把拖拉机当废铁买，反正第二年还会有扶贫款下来。”

“你看，我们觉得很可笑的事，在他们看来理所当然。他们的见识决定了他们的思想，想改变这种现状，是我们这样一次次行动就能彻底实现的吗？”

单反的红灯闪耀，张琦越发觉得，今晚的这番谈话很值得，意义匪浅。

“所以说，最根本的问题，你得让那些穷人受你所受的教育，站到你所处的高度，能够理解你的看法，明了你的大义，问题自然就解决了。思想境界这种东西，在生活没解决之前，都是瞎话。”

徐得水托着腮，觉得老警察的想法不无道理，思想改变社会，这才是根本。

拍了不少优质素材，大家多多少少心里有了些安慰。张琦睁着眼睛，看着窗外的天空安静了很久，忽然出声道：“在被他们关在地窖的那段时间，我每天最想做的就是看看外面的天。”

张琦叹了口气：“我跟学校请假时，正好临近期末考，我那段时间和我爸闹了别扭，跟他说就是死也不回家。”

“我已经半年多没回去过了。”

宁真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