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已经做出了先回H市一段时间的决定,就必须在走之前把手里的事情处理干净,尤其是公司的事按照我的本来的意思,是准备把公司托付给安琪的,但是她现在全部精力都在的孩子身上,我也是刚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知道在这时候想要把时间从孩子身上挪开不容易。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一找其他可靠的人,想来想去我准备把日常事务交给杨华,其它项目上的事我尽量亲历亲为,H市到帝都只有一个小时的航班里程,我顶多来回多跑几趟,辛苦一点。
顾覃之自从帮我处理好妈后事以后,对我不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样子,偶尔打个电话,语气里很讲分寸。这样一来,我对他的戒备心也放了下来,觉得再接他电话时不再会心慌气短,不知所措了。
这一次不管怎么说,顾覃之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决定请他吃顿饭,以示感谢。
他接到我主动打过去的电话。有点惊讶,顿了几秒才继续说:“你要是想感谢我就真的不用了,帮你我没想到过要什么回报。”
“那你不来了?”我试探着问。
“几点,在那家餐厅?”他马上问。
我缓了一口气,说出地址。说我矫情也好,说我作也罢,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那就是不愿意欠人人情,记得我老爸说过一句话,钱债易还,情债难偿。这个情,他说的是人情。
到了约定时间,我到餐厅以后才发现顾覃之比我来得早,在我预订的位置上等着我。
这家餐厅我们都熟悉,是那天我面试成功来的那家。
他看到我走过来,站起来很绅士的帮我拉开椅子,请我坐下。
“你来多久了?”我觉得自己语气很公式化,“等的时间有点长了吧?”
“没有,刚到。”顾覃之说着叫来了服务员,把菜单递给我说,“你来点吧,我怕点的不合你胃口。”
我低头看着菜谱儿。鬼使神桊点了和那天一样的菜品,然后把菜谱儿递给他说:“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如果是从前,他肯定说赖赖的说我的胃口你还不了解,你随便点吧。但是这一次,他没这样不正经的乱说,而是拿过菜谱认真的看了两分钟,点了两点菜,最后看向我认真的问:“喝点果汁吧,你气色不太好。”
我点头表示同意,他马上点了一扎苹果汁。然后示意服务员可以了。
我们之间从最亲密的关系,发展到后来的相看两生厌,又到如今这种互相之间彬彬有礼的样子。但是这种有礼和生疏,让我觉得有了安全感,竟然真的不慌张了,能正常的和他交谈了。
“谢谢你能在H市帮我,如果不是你,我不知道自己会乱成什么样。”我想到前一段时间的忙乱,仍然心有余悸。
“没关系,我是以球球爸爸的身份去的,所以你不必介怀。对于球球和你。我心里有挺多的愧疚,想弥补给你点什么,你拒不接受,何况钱,你真的也不缺,我不知道怎么补偿,能为你们做点事,我心里还能好过一些。”顾覃之的笑比起以前沉稳了不少。
看到他现在四平八稳的样子,我心里忽然也觉得之前某些事做得有点过了,于是对他说:“之前我对你可能有点成见,所以,那个对不起。”
他一怔,扯了扯嘴角很淡的笑了笑说:“你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其实责任在我。我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想你需要什么,没想到却把你越推越远,甚至你之前好像到了讨厌我和害怕我的境地。这些都是我不曾想到的,何况原来说过一句话也对,是我自愿和方亦和结婚了,和你没关系。我结婚以后,又对你不死心,对你对她,都是一种伤害。真的,如果不是你,不是球球,我可能现在还一意孤行,以自己为中心想事情,是你们让我成熟了很多。”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看着服务员把菜放到桌子上,帮我续了半杯果汁,才又接着说,“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你现在的状态也还不错,我心里多少好受一点。”
我没说话,实话说,顾覃之的这段话对我造成的震撼很大,我从来没想过他会这样理智平和的说出这席话。原来的他,是孤傲不驯了,总是觉得只要是他做的决定就是对的,那怕全天下都说他错了,他也会坚信自己是对的,然后按照自己的思路去解决问题。
“我忽然觉得你变了很多。”我说。
“大家都在变,如果我不变,肯定没好下结。”顾覃之笑了笑,对我说,“菜上齐了,吃吧。”
一向逮着机会就可劲儿在我面前作的男人,一下变成了现在这种正经的样子,我浑身上下都觉得不得劲儿。但是,这种变化至少让我觉得和他谈话没那么害怕了,也算是好事。
一顿饭吃得平平和和的,他在快结束时问了几句关于球球的事,最后像是跟我说什么保证似的说:“徐图,球球这边就辛苦你了,我确实不够格做一个父亲,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希望你能让他知道,我是他爸爸。我现在已经做准备了,等到他十八岁或者大学毕业以后,我会给他一部分公司的股份,这一点我希望你能理解。在我眼里,球球是我孩子,不是什么私生子,他的身份是可以公布于众的。”
“现在说这个太早了,何况这种事要看球球自己的意思,我想他应该不会在乎你的那些股份。“我说。
心里刚松动的地方马上又紧张起来,我不愿意球球在经济上与顾覃之有来往。不管是他们付的抚养费,还是说日后的股份,我真的都不稀罕。不管是从感情上,还是从血缘上,球球应该和我更亲近,所以我得到的一切就是他的,他不需要顾家的施舍。
施舍。对,就是这个词。
纵然顾覃之刻意放低了身段,我在听到他这一席话时,想到的仍然是“施舍”这个词。
他没再坚持什么,只是沉默了一下。然后转移了话题,问:“最近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我说。
话毕才又想到上一次客户答谢会以后,有几个新来的客户,和我聊合作时,说到是顾覃之介绍的。马上笑了笑,掩饰住我们之间的尴尬,说:“谢谢你帮我介绍客户。”
“不客气,我自己公司的项目也是想给你做的,只要你愿意。”顾覃之道。
“现在还不行,公司人手不足,接不了你们那么多的活动策划。”我说。
他也没再继续说什么,不管怎么样,这一顿饭吃得还不错,至少该表达的意思我都表达到了,于是准备和他说再见。
顾覃之看到我想走,马上伸手按了一下我的手说:“先别急着走,再坐几分钟,我确实是有件事要求你的。”
我只得重又坐下来,就在此时高跟鞋嗒嗒嗒的响声由远而近,我以为是服务生或者是其他客人,就没在意,谁知脚步声停在我身边,我一抬头还没看清楚是谁,脸上就被泼了一杯水,应该是果汁,粘乎乎的直灌到我脖子里去了。
“徐图,你不是说对顾覃之毫无意思吧?装什么清纯婊,私下里约他出来见面吃饭,不要脸的东西!”怒骂声简真出乎意料。
“方亦和你干什么!”顾覃之隐忍的声音响起。
我此时已经摸到了纸巾把脸上的果汁擦了一下,睁开眼看到了一脸怒容的方亦和。她穿着一件火红的真丝上衣,一件黑色A字裙,手里举着一个空玻璃杯,像是在说,就我泼的你,你能拿我怎么办?
“只要我们的婚姻还存在一天,我就有权力赶走粘你身边的小三儿们。何况,这么一个连孩子都敢偷偷生下来贱女人,我这样对她都是给她面子。”方亦和咬了一下嘴唇,一字一字尖锐的说出了这番话。
顾覃之还准备说些什么解释的话,我却不愿意开口和方亦和再讲下去了,拿起顾覃之刚帮我续满的饮料,对着她的脸就泼了上去,看着一杯饮料全顺着她的脸流到了衣服里,我笑笑说:“有来不往非礼也。方大小姐,嘴巴放干净点。说句难听的,咱们两个谁是小三儿还不一定呢。也说不准,当时我和顾覃之在一起时,你才是中间插足的那个人。”
方亦和再三挑衅,没有的事都能让她逼成真的,我说这番话是成心要气她。
“我七八岁上就认识了顾覃之,请你问什么时候认识他的?要是我了解的情况没错,在遇到他的头一天晚上,你就不知廉耻的和他开了房吧。”方亦和把脸抹干净,顶着成缕的头发斜睨了我一眼。
“要是按认识时间来比。当然比不过,有人是一见钟情,有人相识几十年,只当她是个妹子。”我看着方亦和,摸起自己的包,对顾覃之笑了笑说,“今天没法多聊了,总之,谢谢你帮我妈妈料理后事,谢谢你!”
说完,的又看了看方亦和:“不要把用自己的想法去揣测别人。你一肚子的龌龊看别人,看到好的也能猜成不好的。”
方亦和又向我伸了手,被顾覃之一把抓住,低声说:“方亦和,你闹够了没有。”
我没理会这一对夫妻接来的家务事,直接走出了餐厅。
来到外面借着昏暗的灯光,我从玻璃门的反光里看到了自己一身的狼狈,简单弄了一下头发,我心里压了一块石头一样回到家里。
我一直避免自己和顾覃之接触,就怕有人借题发挥,但是自从在机场偶遇方亦和以后,我才明白很多事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开的。方亦和现在对我恨得入骨,在她眼里我已经坐实了勾引顾覃之的事实,不管我怎么做都没用。
到家以后,我简单洗了一下,细想自己这两次与方亦和相见的事,忽然觉得未免有点太巧了。上一次绝对是巧合,因为我不知道顾覃之和她会出现在机场,这一次我们吃饭也是临时决定的,怎么就又遇到了呢。
但是如果就凭这两次就说中间有人故意安排也不太对,谁能监控着我手机和行踪呢。
想到最后,我又觉得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多想的,于是只得先睡下,不再想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