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边喝边聊,很快饭菜上桌,金三爷指着一盘绿油油的下酒菜道:“请尝尝看看咱们这里的椿树叶味道如何?”
“每逢冬去春来,布谷初鸣,泉水解冻,满乡遍野皆是阳春动人。”阿公指了指远山道:“远处一重一重的山峦,空灵而遥远,林间大小小的香椿枝头开始喷芽。”
“三五日春风一吹,那些曲屈挠弯的芽甲从紫褐色的绒层里争先恐后地钻出来,舒展嫩叶,在饱含水分的阳光照射下,远远望去,满树像燃起嫣红的火苗。我们苗寨的姑娘和孩子们便可拿起竹竿和顶叉,开始打椿头。”
苏渊夹起碧绿幼嫩的椿树叶,放进嘴里,清香扑面,甘甜鲜美,满意道:“我记得汪曾祺先生曾经这样评价椿叶,所谓一箸入口,三春难忘!”
“香椿头那股冲冲窜窜的清气,最是清凉泄火,令人身心为之一快。香椿头洗净投开水一烫,切碎与豆腐凉拌,浇点小磨麻油,不待举筷,那动人的色香味早已由眼底飘入口中。叫人神情和口舌都为之一爽!”
说到这里,勾起苏渊儿时回忆,动情道:“我们老家有句老话,雨前椿头雨后笋。打椿头非常讲究时令。所谓雨前椿头嫩无丝,雨后椿头生木枝。”
“在我们家乡那里,只打侧枝和旁逸斜出的将舒未舒的芽叶,而不会去碰主枝顶端的壮实椿头。打下的椿头一时吃不完,我奶奶就晾干腌起,放入吸水坛子里封好,不管隔多长时日打开,都是那样壅香绕鼻,甚至连颜色都没有多少改变。”
“还记得小时候,奶奶会将采来的香椿头切成细丝与煎黄的蛋皮同拌,码在白瓷盘里,淋上熬熟的菜子油,盈绿轻红间着灿黄的整盘端上桌。”
“不说吃,光是看,要多养眼有多养眼。嚼一口这样的香椿头,让清气在嘴里缓缓蔓延,那感觉就像把春天含在嘴里,一点点地品味享受……”
一句话勾起所有人对儿时的回忆,笑道:“山民将香椿头当做小葱芫荽那样用来提鲜去腥气,比如煮鲜鱼汤,撒上点香椿嫩叶,吃了鱼肉之后,那滋味,再饱还可以连喝两大碗。”
“苗人离乡出外,所带的干粮中,就有香椿馃,又叫盘缠馃,吃着这样的馃,千里万里不忘家园。”
苏渊笑着点头道:“说起香椿,好多人喜好把太和香椿推为极致。什么所谓的紫油椿、黑油椿、红椿和青椿,又以紫油椿质量为最。”
“相传唐时紫油椿曾专做贡品,每至谷雨前后,驿道上的快马驮的就是上等紫油椿芽,昼夜不停飞驰长安。真是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香椿来!”
“我不知道故乡的香椿是什么品种?只知道全部是嫣红的叶,油亮的梗。老辈人传说那是布谷鸟啼出的血溅在上面染成的,因为布谷鸟总是喜欢停在高高的香椿枝头悠长啼鸣,一声声传播春的消息。”
苏渊缅怀道:“总之在我心里,最美不过故乡的味道!”
“说得好!”
能看出对方的真情实意,赞叹道:“先生情怀让老朽动容,故乡对于我们来说,那就是避风港。无论外边狂风暴雨,只要回家,饭桌上永远都会有属于你的碗筷!”
端上来热气腾腾一大铁锅,香气四溢,令人食指大动。阿公用大勺挖起一碗,介绍道:“肉不用说,山上打的野猪,肉质略有粗糙,不过口劲十足,搭配上山间野菜,别有风味。”
“天门冬……盖笋……孕穗,还有……刺玫苔子?”
苏渊鼻头微动,各种草药香味袭来,感叹道:“不愧是大山子民,这哪里是一锅菜?明明就是上等药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