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天空下灰白的雪。
下雪了。
没有云层,雪却落了下来。
雪落在了薰的身上。
她回头望了我一眼,带着一丝安心的笑。
她的头垂下去了,那柄灰色的长枪贯穿她心脏,枪尖钉入地面。
薰用生命,替我挡住了那杆枪。
她的周身泛起青芒,那大概是她的第十一道申令,重生。
可是天谴之矛绝不会允许被它刺中的人生还。
放射状的灰色裂纹自伤口向四肢蔓延,将那些青芒不断粉碎。
“啊,啊,还想活着吗?求饶啊,向我求饶啊!”炎鬼化出一杆漆黑的长枪,扎进薰的小腹。
薰艰难地抬了抬手指。
“求饶也会拒绝你,求饶一万次就拒绝你一万次!”炎鬼将第二杆长枪扎进了薰的肩膀。
“当初你屠杀亚特兰的时候,我们向你求饶,你如何不回应呢!”炎鬼用第三杆长枪扎穿薰的大腿。
“爷爷为了保护奶奶,死了。”炎鬼将第四杆长枪捅进薰肋骨。
“奶奶为了保护父亲,死了。”
“父亲为了保护母亲,死了。”
“母亲为了保护我,死了!”炎鬼不断地将长枪刺进薰身体,“我的亲人,我的朋友,都因为你死光了,你还怎么敢在这世上苟且偷生!”
“对……不起。”薰的喉咙也被扎穿了,她的声音嘶哑。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一句对不起就足以偿还债务?那我也会说啊,对不起啊对不起啊对不起啊!”炎鬼疯狂地折磨着薰。
“我……替她还。”我拼命爬过去,抓住炎鬼的脚踝。
“你还?你算个什么东西?”炎鬼一脚踩碎了我的右手。
“求你……放过她。”我用左手再抓住他脚踝。
他又踩碎了我的左手。
鲜血从嘴里涌出来。
“求你……”我用双臂抱住他的小腿,我已经没有直立起来的力量了。
“好啊好啊,那你还啊,还啊,还啊……”炎鬼依次踩碎了我的双臂,肩膀,以及肋骨。
我痛到将近昏厥,可是仍然用碎掉的双臂抱紧他。
大脑快停止转动了,意识已经模糊。
“求你……”
我只是想着,让炎鬼不要在薰死前再折磨她了。
让她安静的死去吧。
我紧紧抱着他的小腿。
这是我能为薰做的,仅有的事了。
“啪”炎鬼的左臂突然坠下来了。
鲜血溅在我的脸上。
我扭头看过去,薰艰难地抬起了左臂,挥出了一道疾风。
炎鬼也扭过头,看了看薰,又看了看我。
这时候上苍宣告刺出的伤口也彻底爆发,自胸口到四肢,他的身体开始迅速崩碎。
“哈,哈哈。”炎鬼突然笑了起来,他突然欣喜若狂地盯着我,“活下去吧,活下去,带着我们所有人的仇恨活下去,我等着你把整个世界拖下地狱!”
他的头颅也碎开,彻底化作飞灰。
我没有理解炎鬼最后的话。
也没有力气再去思考。
我的大脑已经将近休克。
“薰……”我慢慢爬向薰,手脚并用。
“等…等一下。”薰已经有了些说话的力气,可她周身的青芒已经被死灰色完全碾碎。
生的希望全然断绝。
“别动啊。”薰也想向我爬过来,可是她全身上下都插满了长枪,她被死死钉在地上。
她握住一根捅进自己身体的长枪,慢慢往外拔,血肉,骨骼“咔吧咔吧”的响声刺耳。
她紧紧咬着牙,疼痛到颤抖。
身体里已经没有多少血了,可血还是从被撕裂的伤口溢出来,从她的嘴角淌下来。
“我可以把它们拔出来的,一定可以的,我马上就过来,你别怕,你不会死的。”薰小声地,不断地说着。
蜡烛已经烧干净了,烛火还不肯熄灭。
她缓缓地,艰难地将长枪望外拔,枪身一寸寸地,慢慢地往外挪,赖在她身体里不肯出来。
她的力气已经很小了,越来越小,长枪赖在她身体里几乎不动了。
她焦急地哭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一根都拔不出来,你再等我一下,马上就好了,我一定会救你的,你别害怕……”
她像个小孩子那样哭着说。
心口像被了一瓶浓醋,酸水包裹整个心脏。
声音哽在了喉咙口。
泪水充塞整个眼眶。
我一步步往前爬。
满是碎石的地面摩擦着破败的身躯。
一块块碎肉被撕扯下来。
可是感觉不到痛了。
心里更痛。
我爬到熏跟前,撑着地面慢慢爬了起来。
我伸手,紧紧抱住了熏。
十几根长枪扎穿了我全身,剧痛,深入骨髓的剧痛。
血一下染红我全身。
可那不重要了,我怀里纤细的脆弱的女孩停止了哭泣。
我再奋力贴得更近一点,两个人身体贴在一起。
身体快要被撕裂了,意识快要消失了。
身体里涌出来的,灼热的血洒在熏身上,让那具将近冰冷的躯体略微感受些温暖。
我能温暖你的,只剩下血了。
所以,都给你吧。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我的头轻轻靠在她侧脸。
“白炎冰,你怎么那么傻,这样很疼的,真的很疼……”熏一下子又哭了,泪水温热。
“不哭不哭,乖。”我用手轻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她。
“我真的可以自己把枪拔出来的,真的,你要相信我……我可以的,你不要离开我……”熏小声的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