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侯约莫是为了避嫌,出面略招待了会儿便借口回了书房,不过瞧着病的确实厉害,大老远就能闻到药味儿,为数不多的下人来来往往,也全然没了当初身在侯府的神气。
公孙刖想了想,回了含凉殿便将彻侯病重的消息说了,顺手又卖了侯府一个人情,叫人算着时辰,乾寿宫那儿不着急,小郡在侯府住上一晚,隔天再回去也成。
北地的皇室里甚少会出现歪瓜裂枣,大皇子自然继承了母亲的美貌,于谁皆是一副温润君子的模样,第一眼似乎很能糊弄人,可惜天时地利齐备,无奈就是不得皇帝的眼,除了嫡出这一条他没有,其他的近乎全占,唯一摆不上台面的,兴许就是万氏的出身太低,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还不如金贵嫔,也难怪他父王的眼睛始终放在四皇子身上。
公孙刖从含凉殿出来后就盘算着,这回算是被侯府连累,他光顾着自己,忘了侯府那位和父王同出一宗,合该防范的,结果就是因为万松雪的阻拦,他才没有带着侍卫进宫护驾,于公于私都落了下乘,事-后没分得一点好处。
如今皇帝任用内阁,一手独揽大权,所有的折子直接送进含两殿,再也没有他这个大皇子插手的余地,服软也没用,公孙嘉奥显然没有放过的意思,御批上每多一个红圈,就代表大皇子同瑀夫人的人手又少下一个,只短短半月,就把他和母妃安插进朝内的人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幸好有彻侯挡在前头,否则妥妥的就是结党营-私的大罪,公孙刖不愿再坐以待毙,加之闭门羹吃多了也有些不痛快,好容易万松雪松口容他进宫,谁知母子两人相见,竟然正常的问候都不见一声,公孙刖几乎上来就开始质问,问万松雪到底该怎么办。
“早说靖宫的女人都不简单”公孙刖在她来回踱步,面上忿然道:“母妃信不信,真叫那女人坐上后位,我那四弟就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父王金口玉言,他不是也得是。”真让一个乳臭小儿成了太子,是不是长成后,他这个大皇子的还得冲一个孩子行礼?
到时他们的活路在哪儿,还有争的必要么?
“侯府倒了,昭圣宫还在,你这会儿到本宫跟前兴师问罪,怎么就不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万松雪这会儿简直恨铁不成钢,只恨不得把这块败絮其中的金木头给丢出去,冷笑着:“当初你防着那个贱人,又借着本宫的名头叫国公府的姑娘入了门,那会儿我就说你鲁莽,施恩惠下不止是赚个名声,你就非得施舍洛家,转头又巴结侯府,如今就看着吧,看看你有哪件是做对的?”她说着就见公孙刖停了步子,两头的怒意此消彼长,丝毫没了平日和煦温润的假象,万松雪便嗤笑一声,斜着眼看他:“年轻气盛,以为占了长子的名头就能成事了?”这想当然的脾气,也不知是随了谁。
公孙刖被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顿,面上青红交加,很是挂不住。可他心知万松雪说的皆是实情,一时的怨恨过后反倒慢慢开始冷静;
他忍着气,不多时就换上寻常面孔,仍是眉眼温和,翩翩公子的作态,收起嘴角不笑时,依稀还两分公孙嘉奥的影子。
“‘母妃’教训的是”公孙刖笑道:“儿臣不懂事,只是后宫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后怕是仍要劳您费心打算,既然贵妃母子威胁到了咱们的地位,那就只能伺机除去,这个道理儿臣不说,您怕是也明白。”
与其在这儿相互埋怨,不如想想对策,怎么把眼前的颓势扭转方为正道。
此时内讧不可取,盟友更不好得罪,公孙刖已然失去他父王的信任,若再惹得瑀夫人不喜,实在无益于他的前程。
他的叔父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斩草要除根,否则必定后患无穷。
他们口中的璟贵妃时有起落,落魄时不见她有怨怼,盛时依然叫人侧目,新进宫的几位拈酸吃醋都吃不过来了,当初不知天高地厚,如今总算对璟贵妃的得宠有了具体的印象。蕙贵人走的路子和秋贵人如出一辙,公孙嘉奥对女人没有偏好,可柔顺听话的总是好过骄纵爱惹事的,不然金贵嫔也不会被他那样嫌弃。
蕙贵人的封号有些意思,比贤惠的惠上多了些笔画,可见不是正经的小家碧玉。万松雪对新人很大方,贵妃和圣上置气那段日子里她也算是风光过的人,可风光没几天,就随着帝妃和好的事儿一下坠到了谷底。去含凉殿面圣,门口的南公公好声好气机进去通报,出来又好声好气地请她回去,于她压根没什么情面好讲。
还能有什么法子。圣上一门心思另开宫门单过,整个儿身心都被昭圣宫那个女人绊住,几乎就没再去别人处歇息过,妃嫔们于是又不平衡了,时隔多日再一次尝到了坐冷板凳的滋味。
金妙意带着二公主去了几回,也是沾着公主的光才同皇帝说了几句话,回来照样冲着宫人撒气。
不像隔壁的瑀夫人,安静的有些反常。
万松雪知道没法争,先来后到只在名位上,她所谓的先机不过是比吕嫦云多出那十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