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了祁斯文的陈情,赵安月竟觉自己比想象中更冷静。
她自认为不算是个聪明人,可是拼凑了所有的记忆和线索,她发现自己站在每一个真相的细节面前,都曾有所徘徊。
想当初,黄炳坤的那封认罪书曾在第一时间就让她对祁斯文有所怀疑。可是他的笑容太真诚,他的说辞太完美。赵安月觉得,用这些外在的诱因用来迷惑一个缺爱的女人,真的是太轻易了。
“那么现在,你告诉我这些事的目的是什么?是希望我……原谅你么?”
赵安月咬紧唇角,目光落在祁斯文的眸子里。星辉对撞出警惕,和难以置信的失落:“因为怨恨白珞娅的行为间接导致你养父自杀,你策划了这一切?烧死白珞娅的那场火,究竟是不是你放的?你从很早以前就认识黄叔?是你买通他,给我弟弟灌的酒是不是!白珞娅死后,你却依然不肯放过沈星野。你要夺走‘泰晤之景’,要夺走星野的齐科,夺走他的一切。是不是?可是沈星野对你的改造计划一直心存疑虑,甚至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你。当他决定将你开除的时候,你便利用黄叔急着用钱给妻子看病的弱点,用十万块钱胁迫他趁乱去刺伤沈星野。你以为,沈星野受伤后,他那个偏心十足的妈妈一定会趁机把小儿子安排进来接手公司。经验尚浅的小银除了能依靠他一直以来都很敬重的祁教授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可惜黄叔一不小心伤错了人,你担心沈星野叫人彻查下去,于是故意把黄叔行凶时的录像发给杜雪琪,利用她来对付我,也利用她,把黄叔的动机和两难之境彻底逼到死角。
你叫黄叔写了认罪书,并帮助他离开齐科保安队,到工地去做基建。如果我猜的不错,你买通黄叔的时候,应该从来没有用真面目示人。但是你知道黄叔的为人,你担心他后来会找我忏悔,会把自己当时的动机和不得已说出来。所以……从你建议他去工地的那一刻,就等于在算计什么时候将他除掉了。对么?
否则怎么会那么巧,偏偏你带着我和小银去实践课程的时候,黄叔就出现在他不该出现的工作区域。否则你又怎么会有那么前瞻性的反应,在危险来临之前,护住我和小银……祁斯文,如果我想得不错,就连杜雪琪的死事……都是套在这个环节里的一个关键吧。她出事了,她手机里收到的那个视频,就再也没有人能查证来源了。对么?”
赵安月只把心中所有的谜团在一瞬间抽丝剥茧,一字一句呈现呐喊,她眼里倒映着的那张温和而熟悉的脸,就越发清冷且陌生。
“祁斯文,我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在背后操纵着?”
“如果是……”祁斯文抬起眼睛,温和的目光透过茶色的镜片,直入赵安月心底,“那,你会原谅我么?”
“祁斯文,这不是我原不原谅你的事。你这是在犯法!”
“所以,我不需要你原谅我,也不用任何的劝诫和警告。”祁斯文的声音温温润润的,像雨后偷进来的风,就算一字一句都做足了残忍,却还是让人无法愤怒相向。
“我所做的每一件事,在未来都会亲自为它负责。你大可不必急着劝我去自首,因为不管你有没有用藏在身后的手机按下录音键,我所说的每一句话里,都没有承认我所作所为的直接证据,不是么?”
“祁斯文!”赵安月的眼泪再次夺眶激烈,“好,不管你承不承认,我和沈星野都会从这一刻开始提高警惕的。我想,星野之所以把小银提到一个与他能力不匹配的高度,就是为了防止你在项目上动手脚转空子。祁斯文,事到如今,即便你还是不肯承认,不肯认输又能怎样?我们不会有人再给你任何机会的,难道你看不明白么?”
“安安,”祁斯文不退反进,一步步走到赵安月的面前。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撩动眼前女孩被泪水打湿的鬓角和刘海,“如果你心里认定我是如此罪大恶极的人,不是应该很庆幸将我揭穿么?你,为什么还要流泪……”
“因为直到这一刻,我都还愿意相信,你本来就是个温柔的人……”
“但愿你可以这么一直相信下去。”祁斯文慢慢低下头,目光凝在赵安月的小腹上。
那里已经有个很明显的小隆起,孕育的美好仿佛能穿透世间一切不给力的负能量。
赵安月下意识地伸出双手,轻轻叠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祁斯文,你……”
“还好,”男人微微颔首,“你没事。”
看着赵安月离去的背影,祁斯文抬手轻抚额前沁出的细汗。
已经有了警惕?已经有了后招?是么?
一丝无奈的苦笑从祁斯文的唇角慢慢浮现出来——
安安,你可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地狱,什么是真正的连环计与黄雀在后?
而自己能为她做的,也许……就只剩下最后一招了……
祁斯文闭了闭双眼,看着手机上第三个未接来电。咬咬牙,拨了回去。
“爸。”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沈秋舫的声音又深又冷。
“难道,您不知道为什么?”
祁斯文看了一眼病房里脸色惨白的沈倩怡,牙齿咬在唇角的力度不由自主地加大了几分。
“你说过只是想弄掉赵安月的孩子而已,为什么下剧毒!”
“祁斯文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沈秋舫我警告过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受伤流血甚至赔上这条命。但你要是敢动赵安月……我就是变成鬼也会跟你玩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