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着手说他太棒了,还是诚挚地注视着他的眼睛说他太棒了?
她想象了一下,被自己的脑内场景惊悚得打了一个寒战。这不是她能干得出来的事。
结果,她没有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只把这个全新的编舞完整地交付给了观众们评判。
这一次,他们的《The Impossible Dream》呈现得基本可以称作是稳定,虽然细节上的处理还有一些扣分的地方,但基本可以说是为上一次的失败亮相平了反。
不过,只可惜毕竟是B级赛,关注度不足,除了铁粉之外的人基本不会特别关注。他们这种程度的运动员,在B级赛上取胜是理所应当,输了则是要成为众嘲。韩露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反而其实能说明是观众对他们的信任。
他们的节目结束后,后面出场的是一对韩国选手。许浩洋认识那个男选手,他的名字叫做姜至俊,在过去,他和他的搭档曾经是许浩洋和江心在场上的一大对手。上个赛季,姜至俊的女伴转入杜哈梅尔所在的位于底斯律的俱乐部,令他也是沉默了一个赛季。这一次,他也和他们一样,与新的搭档一起从B级赛上开始重新累积积分。
对于这个人,许浩洋并没有什么好印象,他不像是其他评价不佳的选手那种直接表现在外在性格上的蛮横霸道,相反,他看起来完全是一个温文尔雅的绅士,对身边的人礼貌相待,态度甚至可称得上是十万分的客气,但许浩洋却觉得,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不舒服。
韩露显然对这个人没有什么认知,她坐在椅子上,无意识地咬着大拇指,这是她认真投入时的一个习惯性动作。在这个时候,她也已经学会了用更加全面的眼光去观察其他人的表演,不仅仅是跳跃构成,还有综合表现。
这个人很优秀。
她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在她转项之前,她确是未想过双人滑的项目内,会有这么多惊人的选手。
如果放在过去,放在她非常年轻的时候,优秀的选手只会令她血脉喷张,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她必须要承认,面对强者,除了兴奋之外,她的内心还多出了一份恐惧,而且是无法忽略的恐惧。
自己无法战胜这些人的恐惧。
她再次意识到,她在过去的这些一门心思拼金牌的日子中,错过了相当多的东西,也把自己置于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境地。
她擅长的东西只有一样,在这个圈子里,她值得骄傲的东西,只有一样。
当这样东西失去之后,她将要如何立足。
这个危机时刻叩击着她的内心,令她在一个一个突然惊醒的漫漫长夜里再无法安眠。
她做过很多个重复的梦,梦到自己在冰场上跌倒,梦到自己的双腿被冻结在冰中,梦到所有人都缓慢站起离席,梦到偌大的冰场上只剩下她一个人孤立无援。
这让她颤抖不安,因为害怕再遇到这样的梦,害怕再度被困于冰面,只能够睁眼到天明。
但这些事,她不会告诉任何一个人。
“这个人……”她说,“你之前和他比过。”
“嗯。”许浩洋点头,“很强。”
“是的。”
“不过,”许浩洋说,“弱点也很明显。他不太会和人配合,之前换过很多个女伴,这个人也是新换的搭档。”
“……你这么说好像不是很有说服力?”
“……”许浩洋语塞,而韩露难得地笑了起来。
她忽然觉得这是有人在身边的好处,有一个人,像是可以帮助自己从一些很糟糕的,不自觉就陷得很深的情绪当中脱离出来。
她像是摆脱刚刚那个像是被困于梦魇中的感觉了。
“会赢的。”
然后,她突然听到许浩洋这么说。
“这个人,”许浩洋说,“我们会赢过他的。”
他的视线非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