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国内的训练中心忙着应付各种状况的时候,在多伦多的俱乐部,穆勒把江心叫入了办公室中。
“把门关上。”穆勒简单地说。
在江心听话地关上门,走回穆勒的办公桌前的下一秒,穆勒便猝然变脸,狠狠地将手中的训练手册甩到了她的身上。江心吃痛地向后一退,穆勒紧接着又将桌上装满水的杯子扔向了她。整杯水泼了她一身。
“……你干什么?”
江心已经自知示弱对穆勒这个人无效,便索性大声质问了回去。
“昨天的训练迟到了十分钟。”穆勒说,“在干什么?”
“……”
江心别过头去。
穆勒见她沉默,也不追问,只打开抽屉,取出一台薄薄的黑色苹果笔记本电脑。
“你动我的电脑?”
江心一眼认出这是自己的电脑。
“你把它忘在了冰场。”穆勒说。
“那你就能看吗?”
“为什么不能?”穆勒笑了。
“……”
“我告诉过你,我说什么,你就去做什么。别搞一些没有用的东西。”
“你在说什么呢?”
穆勒打开笔记本电脑,把没关闭的网页推到江心面前。那就是利用了尹裁判在打分上的争议,把矛头对准韩树华的帖子。
“做好你该做的事。”穆勒说,“别在乱七八糟的事上动脑筋。”
“教练。”江心的衣服在向下滴着水,但她的视线不闪不避地盯着穆勒。“您跟我这样打马虎眼很有意思吗?”
“什么?”穆勒问。
江心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她的神色是那种不容置疑的,什么都不准备再掩饰的无畏。在沉默地对峙了将近一分钟后,穆勒突然一改之前的愤怒,笑了起来。
“那是不一样的。”穆勒说,“那是一件有用的事,是一件聪明的事。”
“……”
“好吧。”他笑着松了口,“这件事,也不是这么糟糕。”
“电脑我拿回去了。”江心说。
“之后应该就是听证会了。”穆勒说。此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再度回复成一开始的冰冷的,咄咄逼人的表情。他这个人向来便是喜怒无常,这是在他当选手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的习惯。那个时候,江心曾经怀疑这是他为了吸引人眼球而故意装出的性格,实际接触之后,她很快明白是自己错了。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听证会,你能怎么办?”穆勒问。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江心说。
“我的意思是,”穆勒身体前倾,逼视着江心,“你做一件事之前,就得考虑好下一步。不要搞这种让人觉得只是‘我看你不顺眼,我要给你捣捣乱’的把戏。”
江心目视着他。她清楚,他就是喜欢这样,他喜欢坦诚,喜欢势均力敌的对抗,他不喜欢示弱,不喜欢掩饰。
“明年,”穆勒说,“就是冬奥会了。”
“我知道。”
“我很喜欢你。”穆勒说,“你有天赋,有意志,你是我眼中最好的争胜人选。”
“……”
“所以,”他敲了一下桌子,“你要在关键的时刻,做正确的事。”
从穆勒的办公室出来后,江心返回冰场,在这之前,她可能先要去换一件衣服。但是,这可能也不怎么重要了,在这个地方,并没有人关心她穿得怎么样,也没有人关心她是不是受了伤,伤势如何,会对接下来的训练有什么影响。在这里,她是为了节目存在的,并不是从她身上衍生出节目,而是她要为了节目去改变自己。
她并不清楚事情何以会变成这一局面。
但是,她却明白,一切都已经不再有其他的选择支,她已经不再有后悔的权利和可能。
她看向窗外,多伦多的天空清透而蔚蓝。在很多年之前,她想,她或是曾经希望可以同谁一起看遍这个世界的天空的。
她也曾经有过那种充满希望的,天真的,澎湃的时光。
那是很多很多年之前的事。
只是当时在她身边的人,现在已经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当她在赛场上、电视里,还有网络上看到许浩洋的笑,看到他和其他人打闹,看到他认真地说着什么话的时候,都会无可遏制地,从胃底感到强烈的愤怒。
在对着她的时候……她想,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明明不是这样的。
就在她离开之后,他像是一下子有了主见,有了自信,仿佛过去一直都是她在拖他的后腿。
别开玩笑了。
她从来没有想到,他会令她如此厌烦。这让她恨不能让他的骄傲消失,让他彻彻底底地失败。
世锦赛结束后,也就标志着整个赛季的正式终结,同时,他们也要马上开始准备新赛季的曲目,上一次没有讨论出结果的选曲,这一次是在韩露也在场的情况下重新开始了讨论。
韩露提了几首曲子,不过却是被艾米、刘伯飞和许浩洋三人否定连发,最后让她干脆闭了嘴。
“太疯。”
“太俗。”
“太暴力。”
“太有年代感。”
“太流行。”
“太傻。”
韩露被这联合作战的三人的评语气得没脾气,她使劲把笔记本电脑一合。
“我不管了。”她说,“你们自己讨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