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复查的结果出来,韩露和赵之心两个人都同时松了一口气。
跟腱的旧伤确有一些小的问题,但并不像他们想象中的那样严重——不太严重的意思是,她需要三天到一个星期的休息时间,这里的休息是指免除一切的剧烈运动,最好连她的日常训练都暂时停止。
赵之心看了韩露一眼,她点了点头。
“虚惊一场。”赵之心笑了笑。
“我可能是太紧张了。”韩露整个人靠在座椅上,“过去也发生过这样的事。”
“放松一点。”赵之心说,“这一次没问题的。”
“我做梦都能梦得到这次冬奥会。”她自嘲地笑了一下,“梦到……”
这个时候,赵之心的车载电话响了起来。
他说了一声抱歉,接起了电话。电话大约是从美国打来的,他说的是英语。对面的人似乎在非常急切地交待着什么,并且急切地想要得到他的一个答复——这是韩露从他的语气和用词当中感到的。他最后礼貌而带着一些歉疚地说,他会再联络他们。
韩露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但她根据这些年对赵之心的人际关系的了解,她直觉那个电话应该是他的美国导师,或者他那边的朋友打来的。
“有什么事吗?”她问。
“没有。”赵之心说,“美国的朋友请我去参加一个交流会。”
“你不去吗?”
“那时候正是冬奥会。”赵之心说,“我不能去。”
韩露没有说话,她知道,即使队内也有其他的医生在,但赵之心对她来说,确实是不可代替的一个人。
这位有如神助一般降临在队内的医疗顾问,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在她身边陪伴了这么多年。
大奖赛、世锦赛、冬奥会……
“这是第三届冬奥会了吧。”韩露突然说。
“嗯?”
“你来队里之后。”
“嗯。”赵之心点了点头,“第三届。”
他来队内的第一年,正是韩露参加的她的第三届冬奥会,那年她24岁,还远未从职业生涯的巅峰跌下,高傲得不可一世,对于这位新进队的医疗顾问,她甚至是花了一些时间才记住他的名字。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他其实在很早之前就知道她。
“太快了。”韩露轻轻感叹。
运动员的时间,就如此被一年一年的赛事分割着,靠手中的奖牌清算着。当奖牌拿到一定程度,身体也疲惫到一定程度——便才蓦然发现,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其实……”赵之心说,“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的吗?”
“什么时候?”韩露一愣,“我的第三届冬奥会?”
“不是。”
“……世青赛?”
“是中学的时候。”赵之心说。
“中学?”
“你是在齐齐哈尔市四中读的初中吧。”他说,“我也是的。”
市四中是韩露就读的初中,那个时候,是她练习花样滑冰的第五年,她在市级比赛上崭露头角,刚刚入校不久,便已经是学校的明星人物。
校领导何时招进过这样的人物当学生,于是他们简直迫不及待地把韩露在各级比赛上的英勇表现写成稿子在广播站滚动播放,还直接在寒假组织了学生去看她的比赛。
当时正在读初三,已经差不多完全放弃了“成为短道速滑运动员”这个梦想的赵之心在冰场看到韩露时,几乎是立刻被她周身笼罩的自由、果敢、优美和强大的表现力所震撼了。
也同是在那个时候,他因她而明白,他身上并不存在可以成为一个运动员的条件。
他不够果断,不够孤绝,和世界对抗的勇气也远远不够。
她所有的,似乎尽是他缺失的。
后来,他们在校广播站遇到过两次,说是遇到,更应该说是赵之心单方面制造的机会,他加入广播站的记者会,想争取到一次采访韩露的机会,但最后未能如愿。那两次,仅仅是在韩露接受广播站主持人的采访的时候,他在一旁静静地递着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