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次回国之前,我曾经在加拿大多伦多的俱乐部受训。”她的语气很平静,自始而终没有看队友和教练一眼。“那瓶药是我从多伦多带回国内的。”
“我把药带到医务室,是想请作为队内医疗顾问的赵之心医生帮忙看一下药物的具体成分。但是我到医务室的时候,赵医生说他暂时有事要离开,我一个人留在医务室内等他,看到了他放在桌子上的药瓶,一时好奇就拿了起来。我把两瓶药都打开,放在手中对比着。但不小心打翻了两个药瓶,在收拾的时候,两种药混在了一起。”
“你记得那是哪一天吗?”
“是1月24号下午,我想。”
1月24号下午,正是赵之心参加一个研讨会的日子,是有新闻和照片作为证据的。两个人的时间对上,赵之心不知药的具体来处这件事也得到了解释。方向对他们开始有利。
这个听证会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后,主持人看似已经得出了他的结论,他点头表示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离开,具体的结果他会在之后通知到他们。
走出听证会的会场,韩露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旁边的许浩洋抓住了她的手。
江心走在他们的身后,没有说一句话。
许浩洋的确觉得狐疑,他回头看了江心一眼,但她却避开了他的视线,走去了另一个方向。
她还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
也许在未来,她可以把事情对他和盘托出,但不是现在。
那一天,她在走廊里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了刘伯飞,并称自己愿意出席听证会,对所有的人说出实话,但是,这却被刘伯飞制止了。
站在韩露的角度,刘伯飞当然迫切地想要还她一个清白,而这个清白的代价却是让江心被开除出队的话,他觉得不能够这样做。
不仅仅是因为他作为教练想要再给她一次机会,同时,他也考虑到了花滑队的未来。
“那……”江心问,“您有办法吗?”
“是的。”刘伯飞点了点头,“我有。”
所以,在江心还是出现在听证会的现场时,刘伯飞不由得整个人都紧绷起来。
而在她开口说话之后,他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
这个孩子……
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
脑子真的很好用。
在后来,在冬奥会已经结束,所有人都返回训练中心,对新的赛季的准备也步入正轨之后,刘伯飞在最后和江心一起确定她的新搭档时,重又提起了当时听证会的事。
“你在最后,”他问,“为什么要去听证会?”
“我不知道。”江心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不去的话,我可能就真的当不成一个运动员了。不管是从行为,还是从内心……如果我不去的话,我就彻底失去了作为一个运动员的资格。”
她的视线很坦诚,是在这些年内都未有过的坦诚。
这些年中,她反反复复,始终觉得适合自己的路在其他地方,总是想要一步达到顶点,于是,她反复尝试,反复犯错,她的整个人格,都在这些糟糕的,无解的,看不到出路的错误之中变得缥缈虚无。
她没有能够抓在手中的东西,没有能够确信的东西。
但是,她也是个运动员。所有的一切,都源于争强斗胜,都源于过于希望得到肯定和关注。
在一切浮光都在她眼前消散后,她看到了最初的东西。
“……教练。”她说,“我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但是,真的非常谢谢您。谢谢您还愿意给我再一次的机会。我会努力,”她顿了一下,视线坚韧起来。“我会成为花滑队新的力量,会不让任何人再对我失望。”
正在刘伯飞想说什么的时候,江心对他调皮地眨了一下眼睛。
“而且……”她说,“我觉得刘教练您,是个很爱逞强的人。”
“……?”
“我觉得,”她说,“如果我不去的话,您现在可能就没有办法坐在这里了。”
刘伯飞的想法被说中,一时不知说什么是好。
“你赶紧去训练吧。”他把手里的文件用力一合。
“好啦。”江心笑,“我知道了。”
第二天,也是距正式比赛还有四天的时候——韩露的兴奋剂事件下来了正式的处理结果,因是初次违规,给予了她级别最轻的警告处分,并不作禁赛处理。
韩露合上眼睛,几乎要瘫坐在沙发上。这些天来,她的精神为此高度紧张,她一边努力去感受和体会着这一次他们的音乐,一边几乎时刻都在担忧着若自己无法顺利上场要如何是好。
所以,在结果终于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坐在这里哭出来。
不过,当然了,现在还远远不是她可以哭的时候,眼前是她阔别了四年的冬奥会赛场,属于她的战役正要打响,不仅仅是和他人的,更是和她自己的战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