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尚书府的大门前,就可以听到内院之中那哭天抢地的嚎啕哭声。
隐约之间,还能听出,那哭声之中夹杂着的含糊不清的话语。
依稀可辨,什么,“过河拆桥,没人性,枉为君王,昏君”之类的字眼。
内院,后花园,鸡飞狗跳,满地狼藉,好不热闹!
四周围满了尚书府的下人,一个个满脸惊恐之色的看着那两个正撒泼大闹的‘疯妇’!
“昏君!你这个昏君!你害死了我的儿子,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杀了你——”一人披头散发,衣衫凌乱,情绪激动,破口大骂的女人,像个疯子一般,拼了劲的想要向外冲去,却被身边的两名妇人死死的拉住。
“姐姐,你可不要乱说啊!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若是传了出去,那可是要杀头的呀!”一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妇人,满脸为难之色的劝诫着。
“杀头!那就来杀呀……风儿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算是化成厉鬼,我也要缠着那个昏君,为我的儿子报仇!啊——报仇——儿呀——”没错!那个疯子一般的女人,就是大夫人!可怜她,连番受到严重打击,精神,有些失常,这说起话来,也是没个顾忌的。
“就是!杀头算什么呀?以为送了点黄金过来就能还我大哥的命来吗?黄金,我们刘家可有的是黄金!谁稀罕那点黄金,这个昏君,明明知道是那么凶险的事情,还要派大哥去,他就是存心想要对付我们刘家啊——一番忠心,所托非人啊——”一名妇人,披麻戴孝,双眼哭得红肿一片,此刻,正闭着双眼鬼吼鬼叫,好几个丫鬟都拉不住她。
此人,正是慕千秋的二夫人,也就是兵部侍郎刘奇的妹妹。
听闻刘奇惨死的消息之后,整个人就像是疯了一般,又哭又闹的。
“姐姐,你也不要乱说,不管是多少黄金,那可都是圣上的鸿恩,你应该心存感激才是。再说了,为国捐躯那可是祖上有光的事情,可不是每个人都有这般荣耀的。”一旁,站着一个跛脚的夫人,满脸的浓妆艳抹,脸色的神情,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的味道,她就是之前被慕云希一颗石子打断了腿的五夫人。
“滚!你个不要脸的死女人!小贱人!还敢信口雌黄在这里落井下石的说风凉话?我今天就先打死你个不要脸的东西!”闻言,二夫人瞬间怒不可遏,手指着那个五夫人,怒骂出声,身体就要挣扎着冲过去。
“夫人,你冷静点啊!”幸而,被她房中飞丫头死死的拽住了。
“你放手,我今天非要教训这个下贱的东西!”二夫人暴喝一声,满脸凶光的瞪着那个丫头,吓得她一个哆嗦,手中力道一松,二夫人便猛地一个用力,挣脱了出去。张牙舞爪的就朝着一边的五夫人扑了过去。
满心的怒火和怨愤正无处可发呢,这下,可是找到了发泄的突破口,那便是‘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啊——你这个又老又丑的贱人!竟敢打我的脸!来人,把这个疯妇给本夫人拉过去!”场中,瞬间传来五夫人的尖叫声。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不过是个低贱的青楼小贱人!还敢自称夫人?今天我就打烂你的脸,看你还怎么去勾引男人!”二夫人本就嚣张跋扈,此时,更是深受刘奇身死的打击,便将心底所有的怨愤都一并的发在了五夫人的身上,又打又骂,又是扯头发,又是抓脸的,样子疯狂而吓人。
五夫人的丫头们,看不过去,纷纷上前去,将二夫人拉住。
五夫人便逮到机会,对着二夫人便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暴打。
二夫人房中的丫鬟自然不会看着自己的主子被打,一个个挽起衣袖,对着五夫人便冲了上去。
后花园中,乱得愈发的彻底了!
两个发疯的泼妇,一群心怀叵测的小妾,一群各怀心事的下人……
哭喊声,助威声,喊杀声,叫骂声,声声入耳,交织成一道华丽而热闹的音乐。
“都给我住手!”蓦然之间,一声暴喝,响彻云霞。
那些已经趋于癫狂状态,不断撕扯着,扭打着丫鬟小妾夫人们,被那雷霆般的咆哮声惊了一下,瞬间清醒了不少。
只是,一个个都是披头散发,蓬头垢面,有些,已经是衣不蔽体了!露在外面的胳膊和大腿上面,到处都是青紫一片的抓痕,掐痕……
呃……这画面,还真是,不堪入目!
慕千秋脸色铁青,死死的盯着那些衣衫不整,狼狈不堪的女人们,一双拳头捏的咯咯作响,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真让人担心,他会不会怒火焚身而死?
“呃……看来大人今日……恐有不便,下官们告退,明日再来商议对策……”慕千秋身后,站在七八个朝廷大小官员,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情形,半晌之后,有一人终于率先反应了过来,对着慕千秋抱了抱拳,恭声说道。
随即,给另外几人递了一下眼色,几人也是纷纷请辞。
“不用!你们先去本官书房等候!”慕千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狂烈燃烧着的怒火,沉声说道。
该看的,不该看的,都已经看到了!
丢人都已经丢过了,还有什么好遮掩的!遮也遮不住哇!
况且,此时,承风的事才是最重要的。
“是,那下官们先去等候大人!”几人纷纷退去,只是,那眼中,却还残留着几许惊愣之色,女人,真可怕!尚书府后院的女人,更可怕!
“老爷……”一瞬间,那些个打架打的像是脱了毛的母鸡一样的女人,顿时哭哭啼啼,满脸委屈的朝着慕千秋蜂拥而来。
“都给我站住!”看着那些如狼似虎般奔来的女人,慕千秋第一次觉得反感!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左拥右抱,安享齐人之福时的惬意。
“老爷——”慕千秋的怒吼声,很明显的让那些女人脸上的神情愈发的委屈,一个个的眼神幽怨的看着他……
“管家!把这些个疯妇,都给本官关进地牢,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准进去探望,谁也不准放她们出来!”慕千秋怒不可遏,满脸的铁青之色,对着一旁战战兢兢地管家,一声怒吼。
“不要——老爷不要啊——”瞬间,那些女人都慌了神,一个个的夜不再顾及慕千秋的命令,纷纷向他扑去。
“全都带下去!”慕千秋一声咆哮,却是对着那些侍卫,随后,便大力的一拂衣袖,决然而去。
瞬间,又是一阵哭天抢地之声在尚书府的后院之中响起,直上九霄,远远的传到尚书府的高墙外面。
南市,军营。
完全不同于尚书府中那喧哗吵闹的氛围,这里,安静,宁和。
碧草幽幽,佳木成林。
清晨的风,带着几许清凉,缓缓吹过清可见底的池水,点点阳光照耀在湖水之中,泛起层层叠叠的潋滟波光。
“哎……时如逝水,弹指一瞬啊!”一道轻轻柔柔恍若江南绿柳斜桥下的烟雨春风般的嗓音,缓缓响起,带着几分感慨,语气却是轻快的。
绿绮,手里拿着一只木桶,正在装水,旁边,还放着一只已经打满了水的木桶。
每日的清晨,都要来到这里打上几桶水,这是她来军营这些时日一直都会做的事情,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
即便炊事房的几位大婶不让她做这些事,可,她还是乐此不疲的坚持着。
“唔……空气真好!”绿绮满脸惬意的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提起木桶,准备离去。
转身的瞬间,一道黑影近在眼前,吓了绿绮一跳。
一声惊呼,脚步微微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朝着身后的湖水跌去,手中的木桶剧烈的晃了晃,水洒出了一半。
“小心!”一声冷冽如极寒之境风雪般的嗓音,眼前黑影一闪,一双有力的手臂环过她的腰身,已经稳稳扶住了绿绮后仰的身子。
“子夜?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吓我一跳哎!”在那人出声的时候,绿绮已经知道了来人的身份,伸手拍了拍心口,清丽的容颜之上带着几分狐疑之色,抬头看向身前面无表情的子夜,开口问道。
也只是一瞬间,绿绮才堪堪站稳,子夜便收回了放在绿绮腰间的手臂,身形一闪,退开几步,看那动作,仿佛,绿绮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水洒了。”又是冷冽如飞雪,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在绿绮反应过来之时,子夜已经拿起了那两只木桶,正在装水。
看着那人冷冽清寒的背影,绿绮忍不住撇了撇嘴,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怎么?她很可怕吗?不过是顺手扶了她一下嘛,好像碰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还真是让人很不爽哎!
只是,站在子夜身后的绿绮,却没有看到子夜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微微划过一抹可疑的红晕。
然后,在绿绮微微不满的视线中,子夜提着那两只装满了水的木桶,直接绕过她,朝着军营前方走去。
呃……
绿绮有些错愣的眨了眨眼睛,这是怎么回事?当她是透明的么?
一声不响的出现在她身后,吓了她一跳!又一声不响的抢了她的水桶,当她是空气!
真是,什么人啊!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怪人!”绿绮仍然站在原地,看着子夜清寒伟岸的背影,忍不住撇了撇嘴,不满的小声嘀咕了句。
前方,子夜的背影微微僵了僵,脚下,却是没有任何的停顿。
显然,他是听到了绿绮的话,幽若千年寒潭般的黑眸之中划过几许浅淡的波光,或许吧,他就是个怪人。
“喂!你不要走的那么快呀!等等我啊——”身后,传来绿绮的高呼声,子夜却没有应声,也没有回头,不过,脚步却是慢下了不少。
“喂,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啊?这可是后山呀,你们训练不都是在前面的训练场吗?”绿绮很快便追上了前方的子夜,看着那人一声不响的手拎水桶,健步如飞,背影如山,这画面,还真是有点怪异啊!
绿绮纯粹是没话找话。
果然,子夜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你不会是来这里散步的吧?或者是,看风景?恩!这里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绿绮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子夜的沉默,一个人说话,也不觉得有什么怪异之处,满脸惬意的欣赏着小路两侧的风景,碧草幽幽,野花飘香,大自然最纯粹的色彩,让人,心旷神怡。
绿绮边走,边问,边赏景,压根就没指望子夜会回答她的问题。
这人,一天能说十句话,都已是不错的了!
子夜果然又是一阵沉默,不过,却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身边满脸带笑的绿绮,幽深的黑眸之中,划过几许光亮。
看风景么?
就这样悠闲的走着,绿绮不停的说话,子夜一味的沉默,偶尔会偏过头去看她一,却又别开目光,目不斜视的看着远方,时光,静谧而美好。
“吼——”蓦然,一道清亮的虎啸划破浩渺长空,清晰地传入绿绮的耳中。
清丽秀雅的脸上,蓦然划过几分欣喜之色,柔若清水的眸子里,波光潋滟,笑意清甜。
“是小白!小白来了吗?”习惯性的转身,看向身边一言不发,恍若空气般的冰冷男子,真是佩服绿绮这孩纸,对着那样一个冰山玉雕般的人,也可以笑得一脸自然,丝毫不受影响。
“恩。”奇迹般的,子夜居然回答了她,虽然,只有惜墨如金的一个字。
“啊?”压根就没有准备他会回答的绿绮,闻言微微一愣。
子夜只是微微偏头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的别开眼,继续沉默的往前走去。
身后,绿绮眨了眨眼睛,“一定是幻觉,他肯定没有开口,嘴巴都没动一下!”
前方,子夜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只是,那嘴角的弧度,似乎,微微上扬了几分,但,又恍若错觉。
“哼!就喜欢装酷!”身后,绿绮看着子夜渐行渐远的背影,撇了撇嘴,很是不满,也不知道等等她吗?没有发现她没有跟上去么?
“就不信超不过你!”眼前光影一闪,碧草幽幽的小路之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空气之中,飘散着一道清婉似风的嗓音。
一道清风,自子夜的身边卷了过去,带起他散落肩上的墨发几许。
“记得把水倒进水缸呦!我就不等你了!”一道声音,飘散在耳际,前方,绿绮回头看着这子夜,扬眉一笑,眉宇之间,带着几分得意。
然后,在子夜微微错愣的眼中,潇洒转身,身姿如翩鸿般远去,渐渐迷离于那一片湛蓝如洗的长空之中。
子夜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水桶,幽若深潭的眼眸之中,似乎划过一抹浅淡流光,继续,面无表情的朝军营走去。
军营,训练场。
此刻,训练场上一片欢呼哗然,士兵们一个个神情激动,窃窃低语着,还不时地偷笑几声,目光,却是齐齐的看着军营门口。
“吼——”一声清亮的虎啸,再次划破长空,响彻整个军营。
军营门口,小白高扬着它那颗尊贵的虎脑袋,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缓缓扫过那些神情激动的士兵,带着几分得意与高傲,熠熠生辉,整个的一幅神气十足的模样。
“真是只爱显摆闷骚虎!”白虎之上,传来一声似叹息般的嗓音,音色如魅慵懒,低低沉沉之中,带着无尽邪魅之姿。
那声音,好听至极,听在耳中绝对是一种享受,可是……
“吼——”小白听了之后却是立刻不满的低吼出声,挥舞着一双虎爪子朝背后抓去,一幅恨不得将背上那人给扔出去的模样。
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不满。它堂堂虎大王,还需要来显摆么?它往那一站,不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么?
它已经很低调做虎了好不好?奈何,魅力太大,不是它的错哦!
这个阴险的男人,怎么可以说它闷骚呢!
“有缺点就得承认,及时改掉,我这也是帮着你成为一只虚心进步的好小白!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不其然的,又是一道无尽感慨,无尽慵懒的嗓音传来,完全无视白虎的不满,似乎,他根本就是以打击白虎为乐趣!
“吼——吼——”你个阴险小人,你说谁是狗?本大王是虎!虎大爷!怎么可能会是那弱的像只病猫一样的狗狗呢?
小白情绪激动,挥舞着前爪,直直的立了起来,对天狂啸,怒吼小人!
“你们两个就不能消停一会么?”白虎之上,慕云希眼角隐隐在跳动着,看着身下情绪暴躁的小白,再看了看身后,笑得一脸魅惑妖孽的男子,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有些没好气的轻声斥道。
“是它太闷骚了!这样会没有母老虎喜欢它的……我这也是为它着想啊!”轩辕澈,双手环在慕云希的纤腰之上,对于白虎的突然发难,却是满脸的不在意,邪肆幽深的凤眸之中,闪烁着令人目眩神迷的明烨流光,薄唇微微一勾,弯起一抹倾倒众生的魅惑轻笑,一幅,煞有介事的样子,一本正经的开口。
“……”饶是淡定如慕云希,乍闻此语,也是忍不住嘴角狂抽。
为何,这句话,听起来,如此的怪异?
训练场上,瞬间传来一阵哄笑声。
士兵们,满脸欢笑的看着气得毛发倒竖的小白,眼中,分明闪烁着点点暧昧不明的光芒。
无疑,这愈发的刺激到了咱们脾气火爆的虎王!
“吼——吼——”你个阴险小人!你才没有母老虎喜欢!本大王魅力无双,后宫佳丽三千,本大王都无暇多看一眼,怎么可能会没有母老虎喜欢?
单是怒吼,已经无法平息白虎心中的愤怒,琥珀色的眼睛一转,眼底依稀划过一道诡异的光芒,白虎缓缓的伸出前爪,身子慢慢地向下弯去,两只锋利的爪子,不停的刨着地上的土。
“不会是伤心难过的傻掉了吧?刨土?你是想把自己给埋了么?看看明年春天会不会在长出一只小白来!”看着白虎的动作,轩辕澈凤眸微微上挑,唇边弯着一抹慵懒邪肆的笑意,嗓音魅惑的开口,无尽戏谑。
慕云希淡雅宁静的容颜之上,蓦然划过几许浅浅的笑意,眸中流光一闪,身形一动,恍若一缕清风般,飘出了轩辕澈的怀中。
“希儿?”轩辕澈未曾料到慕云希会如此,一时不查,只觉得怀中一空,慕云希的身影已经飘然落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此刻,正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弯着一抹清浅潋滟的笑意。
只不过,轩辕澈总感觉到,那笑,似乎,与平日有几分异样……但又想不出,是哪里不对……
蓦然,正在奋力刨土的白虎,一声长啸之后,身子猛地凌空跃起起来,竟是连翻了三个三百六十度的跟头!
它的背上……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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