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已信了几分,以项翼的身份性情绝不可能无中生有编造自己的身世,而往日里种种难以解释的疑窦此刻又一一涌上来。
果然,项翼嗤之以鼻道:“你以为,朕稀罕多你一个儿子?”
姬澄澈反唇相讥道:“你以为,我稀罕多你这么个老子!”
“澄澈,你少说两句好么!陛下已、已这样了,你还和他置什么气……”
话说到这里悲从中来,禁不住掩面低泣。
姬澄澈听虞妃儿伤心,于是咬紧牙关闭口不言。
项翼低头望向虞妃儿,摇了摇头道:“你也是快当太后的人了,还这么爱哭。”
虞妃儿“哇”的声哭得更厉害了,悲泣道:“陛下,是我害了你,都怪我!”说着话突然毫无征兆地拔出贴身收藏的匕首翻腕往心口插落!
项翼眼疾手快迸掌如刀往下切落。虞妃儿皓腕一疼,五指松软匕首叮当坠地。
她愣了愣,泪眼朦胧看着项翼。
项翼将她拉进怀中道:“今日之祸,是我疏忽大意所至,你何错之有?一直以来,我以为自己有的是时间运筹帷幄,未曾想以后再不能照顾你,你可怪我?你不能死也不该死,朕走后还有许多事情需要你做。”
他身上的银色光焰已开始渐渐变暗,全凭竭泽而渔耗损真元方才维系住性命。
“项麟生死未卜,项渝身在皇宫暂且不必担心安全。宫中的太监侍卫朕已整肃清洗过,唐衍再是神通广大手也伸不进去。不过,朝中的文武大臣可就难说了。”
项翼冷静地分析道:“我若是唐衍,多半会立即拥立项然为帝,掌握京师军队兵临皇城。只要项然的屁股坐上龙椅,他的阴谋便算大功告成。届时即便项麟赶了回来,业已是尘埃落定独木难支。”
虞妃儿听他说得凶险,不禁颤声道:“那可如何是好,渝儿她是不是很危险?”
项翼鼻中低低一哼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将项氏皇族斩草除根,唐衍又岂能安安稳稳地改朝换代篡权夺位?”
“那些平日里口口声声肝脑涂地精忠报国的王公大臣们,只怕没几个敢吱声的。能保住荣华富贵,岂不心满意足祖宗保佑?!”
虞妃儿脸色青白道:“陛下,我相信局势必不会崩坏至此。别人不敢担保,如范文王、祁武王、耿将军……他们定会以死相拼保我大楚江山!”
“你认为范俭那个老滑头是忠臣?恐怕未必!祁龙象……也不尽然。”项翼不以为然道:“不过唐衍想窃国,也没那么容易。”
姬澄澈瞅着项翼讥讽道:“山洞外唐衍虎视眈眈,山洞里皇帝陛下指点江山,这关起门来做皇帝的滋味可好?”
“你小子知道什么?在金汤火池底下,有一条暗河直通灵山外,唐衍做梦都想不到!”
姬澄澈一惊道:“山洞里有密道?”
“不错,这条暗河密道是你娘亲当年亲口告诉我的。虽然我并未亲自走过,但它一定在!”
说罢他转头往山洞深处行去道:“出了暗河便可回返圣京城。能抢在唐衍前头最好,如若不能,至少要保皇城不失。稍后我会给你们一张名单,那上面的人若能联系上,便有一搏之力。”
虞妃儿走两步,却见姬澄澈还停留在原地,不禁又急又惊道:“澄澈,你还在赌气么?都是我不好,等回到皇宫安排好诸事,虞姨要打要杀全都由你!”
项翼怒道:“不必求他!”
姬澄澈迫视项翼道:“你死之后,我要取走一滴心尖血。”
项翼一怔,随即隐隐猜到了姬澄澈的用意,冷笑道:“你很在意么?”
“你若不肯……便罢了。他们,是我的娘亲和父皇!”
项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举步行去。
虞妃儿和姬澄澈一前一后跟着他往山洞中走去,各自心思复杂陷入了沉默。
走出一段后虞妃儿惊异地发觉尽管周围红云滚滚氤氲弥漫,自己却没有丝毫的不适。她定睛细看,只见红茫茫的山洞里依稀浮动着一层如薄纱般透明的白银色微茫,在热风里悄然波动荡漾,却是项翼不动声色为她设下保护结界。
一想到身前这个为他遮风挡雨的男人命不长久,虞妃儿便心如刀绞悲不自胜,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再哭出声来,却觉得随着他的离去,整个世界都将坍塌。
她横下一条心,一旦确认项渝的安危不再有威胁,她便寻个解脱去陪他。
忽然,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用力地摇了摇,是姬澄澈。
虞妃儿凝眸望去,就看到姬澄澈轻声道:“虞姨不要怕,我会和你一起保护渝妹妹,她一定会没事的!”
虞妃儿修长的睫毛颤动,泪眼朦胧里牢牢拉住那只年轻有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