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心微微一笑,轻道:“无妨。妾身如此年岁,作为医者实在难以令人放心。不过百里先生莫要忧虑,妾身自幼学医,自问绝不比那些大医馆坐堂大夫差什么。否则,百里先生此时,怕早已置身于棺椁之内,埋身于地下了。须知,妾身初见小雪,她可是在那柳林镇中卖身葬父呢!”
卖身葬父?百里云只觉得,自己的喉咙,仿佛被噎住了,险些背过气去。不过,他很快恢复过来,轻道:“云不敢怀疑夫人,其实云只是随口相询,夫人见谅。说来,云这条命,还是夫人救回来的,夫人医术,云哪里还用怀疑呢?”
沈素心微微一笑,没有说话。其实,她也明白了,百里云只是想找人说说话罢了,并不是真的要问什么。不过她这一笑,再加上那双仿佛洞悉人心的眸子,百里云又不禁有些窘迫,不知该说什么了。
见他这副样子,沈素心略一沉吟,轻道:“家师药先生。”
百里云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还喃喃自语道:“药先生……”
随即,他忽然回过神来,忙道:“药先生……夫人师尊,可是天下第一神医药先生?”
沈素心微微一笑,颔首道:“正是。”
百里云忽然盯着沈素心的面庞,盯了许久,轻道:“敢问邓夫人夫家可是……宁国公府邓家?”
沈素心不禁一怔,随即皱眉。这百里云……至少从她师傅是药先生这一点,就能猜出她身份,而且还知道她与邓家婚约?他是谁?
见沈素心皱眉,百里云忙道:“夫人,云亦是出身京城,我百里家乃是靖远侯,云便是靖远侯世子。”
沈素心心中不禁打了个突,靖远侯?这个她还真是知道的,当初她还曾去靖远侯府做过客。靖远侯府,还真是姓百里,百里家有一位小姐,叫做百里鲜儿,与她也算认识,与沈素颜较为熟悉。
沈素心轻道:“敢问百里先生,与百里鲜儿如何称呼?”
百里云眸中顿时闪过一丝哀伤,轻道:“鲜儿乃是云幼妹,但她已然不在人一年有余了。鲜儿夫家,乃是定国公府……”
沈素心皱眉道:“当初。定国公府的确获罪。但法场之上。李家之人,不是被人救走了么?怎么……”当初,她还误打误撞,参与了那次劫法场。随后,又引出了围攻皇宫之事。
百里云轻叹道:“没错,定国公一家被押上法场行刑之时,的确是有人劫了法场。然而,那般混乱之时,又怎会没有损伤?劫法场之人的目标,乃是定国公父子,便是定国公府的少爷们,也没有尽数救出。何况是一个儿媳?当时,鲜儿及其夫君,便陷入朝廷之手,第二日便被斩首了。随后,定国公一家起兵造反失败。百里家也受了极大牵连,云便带着妻女,一起逃了出来。但……雪竹娘亲,在逃亡路上病逝了。云带着雪竹,便隐居此处至今。半年前,云也病了……”
顿时,沈素心便明白过来,轻叹道:“原来如此。哎,这大宏朝朝堂之上,早已不是什么安居之地了。大宏朝……或许要末路了。”
百里云恨恨道:“都是那暴君!若不是他……”
沈素心望了望百里云,又是一声叹息,摇头不语。
百里云望了望沈素心,轻道:“邓夫人也出现在了这里,大约也是类似经历吧。哎,那许多伤心事,不提也罢。只是不知,邓夫人今后有何打算?云承蒙夫人救命之恩,若是夫人有所打算,云康复后便可一路护送。怎么说,我百里家也是将门世家,云还有些武艺。”
沈素心微微一笑,轻道:“先谢过先生,今后的路,妾身还未想好该如何走。只是,未亡之人,与先生一起,怕多有不便吧……”
百里云忙道:“夫人莫忧,云可做护卫,雪竹亦可扮作丫鬟。”
沈素心微微一怔,仔细看了看百里云的眸子,却只见一片赤诚。她不由沉吟片刻,轻道:“以后……还是待到以后再说吧。先生若要康复,怕是还要些时日。大好之前,还是先在此处休养为好。”
说着,沈素心轻道:“先生还是好好歇息吧,稍后,妾身还有些事情,失陪了。稍后,妾身会回来撤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