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间,应龙城内。
应龙城城守府之中,沈文飞一脸疲惫地坐在那座大沙盘边,默默沉思着。那大沙盘上,中间是一座城,便是这应龙城了,而四周则是一片开阔地,只有些许几座小小的山包,再也没什么特殊了。
这,大概算是沈文飞的作战会议室了吧。当然,这时候自然不会叫做这个名字,但功能是差不多的。此时,这房间之中,只有他独自一人坐在这里沉思着,再无旁人。他的衣甲之上,沾满了血迹,不知究竟是他自己的,还是都是旁人的,或许都有。其中,还有许多烟熏火燎的痕迹,而这些,不仅是衣甲之上,便是他脸上,也有许多。
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站起身,从身旁拿起一柄长枪,一只手拄着站起身来,轻唤道:“来人。”
一名军士从外走进来,行礼道:“将军!”
沈文飞轻道:“那俩丫头现在在哪儿?”
那军士轻道:“遵将军吩咐,现关押在后院,好吃好喝招待着。但她们虽然未曾试图脱逃,但却总是在喊着,要见将军。只是属下等遵照将军吩咐,对她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沈文飞轻叹道:“那……距离之前那俩丫头离去,有多久了?”
那军士轻道:“距离三小姐、四小姐突围,至今以后近两月。”
沈文飞沉默片刻,轻道:“那,城中粮草。还有多少?”
那军士轻道:“回将军,城中……城中粮草。如今……如今只能支持十天。这……这还是在城中守军阵亡过半的情况下……”
守军阵亡过半,那就意味着,少了很多张嘴,当然粮草消耗也就慢了很多。须知,这可是阵亡过半。而不是伤亡过半。若是论及伤亡的话,这城中守军,可是没有不带伤的,便是沈文飞自己,也是已然受伤。而那军士,虽然看上去行动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但那一张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的面庞。以及衣服上渗出的新鲜血迹,似乎也能说明什么了。
沈文飞暗暗叹息,挥了挥手,轻道:“你去吧。”
那军士再次行了个礼,退下了。沈文飞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那伤腿,再次叹了口气,提起手中长枪。缓步走出房间。一出门,便见眼前军士,纷纷朝着自己行礼。沈文飞朝他们点了点头。缓步走向了后院。
一路上,看着那些拖着伤残之躯,勉力朝着自己行礼的军士,他心中很是愧疚。想想前世自己,一生行伍,大小多少战事。从未如此惨过。可是,怎么今生已然两次如此了?哎,难道……难道自己真的已然老了,都已经老得不会打仗了么?
“我们要见二伯父!让我们见二伯父!”忽然,两个清脆的声音传进了沈文飞的耳朵。是的,是两个,虽说他根本分不清,在他耳中单听起来,似乎也只是一人之声。但,他知道,那是两个人。
沈文飞抬头一看,原来,自己已然来到了后院。他想了想,抬步走向那两个声音传出之处,看了看朝他行礼的两个军士,以及房内那似乎听到军士向自己行礼之声,已然沉默了的两个声音,他向着两名军士挥了挥手,轻道:“开门吧,我要进去。”
两名军士打开了房门,沈文飞一进门,便看到两名一身大红,那样貌一模一样的,两名大约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不等沈文飞出声,那两个小姑娘便道:“二伯父,你把我们关起来也就算了,怎么这许多日子了,都不来见我们一面?我们进这应龙城,可是费了好大劲!”
沈文飞叹道:“你们为何要来?知道我被围,你们直接回江州去报信便好,为何非要千辛万苦,冲进这应龙城?这一进来,想要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先前,你们两位姐姐,也已经回江州了……”
两名小姑娘道:“二伯父,我们要来应龙城,是为了帮二伯父你突围的,你怎么能将我们关起来呢!这应龙城下,虽然有着五十万的朝廷大军,可是,二伯父若是与侄女们一起往外冲,想必那些朝廷的酒囊饭袋们也挡不住咱们。可是,你为何……”
沈文飞打断道:“为将者,如何能临阵脱逃?这应龙城中可是有数万军士,他们都是文飞属下。文飞身为他们主帅,无论如何,绝无抛下他们,独自逃走的道理!若是你们能够带领城中军士,一同逃出生天,我早已让你们担纲了。可是,你们想的是什么?是独自逃脱而不是领军突围!你们是女儿,如此想自然无可厚非,但我不行!”
这一番话,让两个小姑娘都沉默了。她们对视一眼,望了沈文飞一眼,便各自坐下了,道:“既然二伯父不走,那我们也不走。你要与这应龙城守军共生死,那侄女们便和二伯父共生死!”
沈文飞叹道:“文飞只是你等伯父而已,又不是父亲!你们父亲尚在江州,你们不回父母膝下承欢,却为何非要来我这里,与我在这应龙城死地,行这必死之事呢?”
两个小姑娘再次对视一眼,却再度沉默了。她们心中,那对父母虽然给了她们今生身子,但,她们心中,却总是难以面对。毕竟前世之中,她们可是对某些东西,一直是有着别样情绪的。尤其是她们的那个朋友,也一直对那些东西很是厌恶,她们同样也……
许久,沈文飞轻道:“哎,算了,原本,我还想着,再让你们去江州报讯,求得援军的。当初,我将你们两位姐姐派出,也是为了去江州求援。然而,两月过去,始终未见援军。想来,大约是江州未曾派出援军,或是你们两位姐姐……哎,当初真不该,让她们两位女子前去涉险。其实,只要想想,江州义军十之七八,都已然在这应龙城左近了,援军……江州去哪里大变活人,变出一批援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