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路和胜七的对剑,绝对是一场很长的拉锯战,以至于我和张良还能一边观战一边还闲扯了那么多。
胜七的状态看起来是有些细微的变化,在对招的间隙,他扭动过几次肩膀,似乎是有隐隐的不适。
含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我思忖着胜七这突兀的动作说不定就是含光所致的隐伤。
而颜路神色忽而闪过一丝凛冽,眉端一敛,柔和的眉端忽见锐利,英气逼人。含光隐隐显现双向而出的剑锋,在颜路手中飞旋,形成密不透风的密网。
这最后的对招眼花缭乱,只见两人剑气的芒光交织在一起,看不出弱和强,分不出敌友,看似纷乱变化多端,却始终和而不杂,处在一种运动的平衡中。
胜七眼中是不灭的战火和求胜的欲望,巨阙纵横驰骋,寻找打破平衡的缝隙。颜路迂回周旋,身法灵巧,宛如羚羊挂角,蜻蜓滴水,不着踪迹。僵持了几招,胜七再度猛然发力,全身的肌肉似乎都被巨大的力量牵动,他一个反手向颜路重重挥去绝杀的一剑,沉猛刚烈。
颜路却没有任何闪退,一个后翻翩然而落,兀自负手而立直面剑锋。眼见气势汹汹的巨阙直往颜路咽喉刺去,只差分毫,竟戛然而止。
气氛的骤然冷凝,我的手心也被惊出了一层细汗。
颜路面色柔和,眼神清凉若水,尽是无边沉静,仿佛眼前那把剑并不是为他而来。
公主的脸色已是煞白,紧咬着唇,眼中满是后怕之色,看来也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李斯道:“巨阙再进分毫便可致人死命,看来胜负已分。”
“就这样输了?”我有些不解,颜路分明还有余地,表情又如此淡定,他是故意以这种方式结束这场比剑吗?否则按照他坐忘心法的特点,打到明天也没结果吧?这个这个……的确是有些难以想象…..
张良扬了扬眉道:“云儿仔细看,地上的字。”
场内也隐隐骚动起来,大家都交头接耳议论着。偌大的剑道馆中央赫然刻着一个大大的‘仁’字,正是在胜七的脚下。刚才比武的过程在脑海刷地过了一遍,这个仁字无论看剑痕还是位置,分明是胜七的巨阙留下的,颜路居然在不经意间,让胜七在相应的位置留下了攻击的剑痕。
我已经佩服地五体投地:“师兄可谓无声胜有声,不仅武功传达了君子中庸的境界,这最后留的一手真是够点题啊!”
这个让人无法熟视无睹的‘仁’字也让比试的结果有了些异议。过了半刻,扶苏仍旧没有下结论评判结果。
公主忽然出言道:“乐者,德之华者。颜路先生琴艺精湛高雅,语琴有幸多次请教于先生。今日一见先生的剑术也是行云流水如闻琴声在耳,中正敦厚,心境无尘,实乃君子之风。”
颜路拱手作揖,执剑的他温和中又多了几分英姿飒飒:“公主过誉了。”
他与她一丈之距的对视,彼此神情都优雅从容,却恭谨过甚。让我油生一种莫名的感觉,两人都似有什么不一样了,仿佛今日才初见,熟悉而又陌生!
一边的李斯面色浮起一抹尴尬,但也语气恭维:“语琴公主蕙心纨质所言极是,只是论剑比试重在结果,以目前的结果而言…….公子这第二场论剑?”
此情此景,我脑中好像响起了“叮”地一声,倏尔想起一个之前不曾联想到的事件。历史记载秦始皇的许多女儿都嫁给了李斯的儿子,那么语琴公主呢?不会也将被秦始皇安排嫁进李家吧?不过这样安排的确可以稳固扶苏的势力,说不定沙丘之变李斯就不会有那一念之差……我被自己这个念头一惊,猛地拉回飘了老远的思绪,这大历史的走向本就是不可能改变的,而我只是帮助公主一人逃过一劫,至于其他有的没的想破脑袋也是白想,何必浪费脑细胞庸人自扰。
扶苏沉吟良久,评判道:“两位都是一等第一的高手,不分伯仲,实在令人大开眼界。生死相搏之际,点到即止,以此结果而言,胜七略胜一筹。”
伏念恭然作揖道:“公子点评公允有据,小圣贤庄信服。”
“云儿,我们走吧。”张良忙不迭提醒我道。
“接下来就是晓梦大师和大师兄的比试,也不差这一会儿了,看完再走好吧?”
“不可。”他拉过我的手便往外走。
我用力一甩:“你好奇怪啊,荀师叔天天在又不会跑,晚些去又怎样?”
“真不走?”他盯住我,语气隐着淡淡的‘威胁’。
我斩钉截铁:“不走。”
“好吧。”他二话不说,手臂环住我的腰把我一捞,抱在怀里就走。
“放我下来。”我怒视他他熟视无睹,我推他他抱地更紧。
抗议无果,我们这架势却引来了周围的侍卫好奇的目光,传来一阵阵窃笑。
我无语:“你又发什么神经啊子房!”
“神经是什么?”
“就是说你思想不正常。”
“我抱我的娘子哪里不正常了?”他悠悠然地说着,低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之中,隐约带着一丝调笑,又似不羁的调戏,看得我心虚虚的,冷不丁对上两个巡逻经过的侍卫的目光,那眼神分明是曲解了我们的对话我们的行为。
我的脸皮还是比他薄,只好示弱:“算我败给你了,我自己走总行吧。你都昭告天下我是荀师叔的关门弟子了总不能没了形象,大庭广众的这样太不成体统。”
“云儿说的很在理。”他邪邪一笑,放我下来,手还牢牢牵着我,生怕我逃逸似的。
我一声长长又长长的喟叹:“我的人生就此又要多一个遗憾,百年难遇的道家天宗掌门和儒家掌门的巅峰对决,近在咫尺却不能亲眼目睹,子房你要补偿我。”
“好,日后补偿云儿。”
一句玩笑话他还真接上了话,我便追问:“如何补偿?”
他略一思量,方启唇,声音柔柔地淡淡地,明朗清正,宛若风过清湖,吹绉涟漪。
“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补偿够不够?”
心被吹得一动,他的话语近在耳畔却又宛在水中央般有那么几分飘渺,让我神智微醺了半响才回神。
“不够。”我坏坏一笑,“起码也得八辈子。”
他噗嗤一笑,摇摇头又轻叹一声,握着我的手又微微紧了紧,加快了步子。
含笑不答我便就当他默认吧!我得逞似地笑笑:“不过子房,上回比试算术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你又欠我八辈子,你欠我的债可真不少你还得了吗?”
他说地很是笃定:“欠云儿的自然要加倍偿还,只要云儿愿意赖着我八辈子。”
怎么话锋一转说的像是我死皮赖脸似得?
我低哼一声:“谁怕谁,做厉鬼也要缠着你讨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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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良把我送到荀子跟前便急急告辞走人,看得出他也很关切伏念的比剑,也不知道他心急火燎地非要我立刻马上迅速赶来见荀子到底有什么隐情……
荀子打量了我一眼,道:“怎么受伤了?”
“是在剑道馆比剑时候擦到的皮外伤。”
“比剑?”荀子顿了顿,略一思量道,“子房行事还是如此,不喜按常理。你手上的血迹是?”
突然被问起手指上这毫不起眼的血迹,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应道:“刚才碰到伤口蹭到的。”
荀子并不再问,递给我一卷竹简,示意我打开。看这个竹简的色泽材质似乎就是《苍龙》。
我有些意外,愣了愣,抬眼观察了一眼荀子的神色。
荀子深沉而神秘地点了点头。
我接过手,在我触到《苍龙》的一刻,似有一道微乎其微的光在竹简表面荧荧一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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