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诚掏掏耳朵,道:“别拍,茶几是红木的,茶杯是景德镇的,都很贵。等你看了这些东西以后,你会觉得我做得还是太善良了,要谢谢我趁早抄了他的家呢。”
说着,国诚又递过去几封信和几本小册子。
卢受闷哼一声,道:“你就吹吧,李长庚虽然蠢了点,但毕竟是我的至亲骨肉,你对他做这种事,还想让我谢你,做梦去吧。”
国诚心道:“一个李长庚,一个卢受,这么喜欢说做梦,是不是春|梦做得太多了,人都变蠢了?”
卢受翻开信,脸色慢慢变了,接着,又翻开小册子,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待他把东西看完,手举起来,就要往桌上拍去。国诚赶紧把两只茶杯端起来,这可是自己花钱买的,可不能摔了。
“啪”的一声,响彻云霄,不知打扰了多少人的清梦。亏得国诚端起了茶杯,否则光是这一下,两只杯子都要掉在地上摔个粉碎了。
卢受揉着拍得通红的手掌,刚才太愤怒了,用力过猛,手都拍疼了。看着国诚正在心疼地检查红木茶几的情况,卢受不禁笑了:“国诚哪,你的钱也赚了不少,怎么对一个茶几这么心疼呀,太财迷了吧。”
卢受对国诚开起了玩笑,证明他对国诚的敌意已经完全消除了。国诚心疼地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呀,你不知道这合府上下全靠我一人养活呀。这红木茶几,我跟王承恩说了不买,不买,可是阿检一说买,王承恩就立马扛回来了,也不怕扭了腰。”
卢受笑道:“国公子,谢谢了,你让我认识一个人的真面目——真是富贵难听真心话,贫贱方见真朋友啊。”
国诚找了找,没发现红木茶几出了问题,便又坐回了位子,道:“所以我把李长庚府里的财物全部还回去了,唯独这几样东西我留了下来,给卢公公看看。”
卢受冷哼了一声,道:“李长庚,我认识了你了。这种亲戚是越少越好啊。”
原来,国诚递给卢受的信,是东林党徒寄给李长庚的信。在信中,他们托李长庚让卢受在皇上面前帮他们美言几句。要说东林党徒也真蠢,既然请卢受帮忙,也拜托说几句好话吧,在信中又是阉狗,又是不男不女,又是人妖,反正骂太监的话一句没留,全部写在信里了。递给卢受的几本小册子,是李长庚的账本和日记。李长庚真是个很仔细的人,生怕得老年痴呆症,事无巨细都记在账上,从送给卢诚的一双袜子到千两银子都记得清清楚楚。干什么记这么清楚,是不是准备等卢受倒台以后,拉旧账呢?最让卢受暴怒的是李长庚的日记,清楚地记录了李长庚每次见完卢受后的感想。看样子,李长庚从东林党的来信中学会了不少骂太监的话,一句没浪费,全用在日记里了。你说,卢受看到这些东西会不会难受,会不会生气。
卢受希望这一切都是国诚伪造的,看了一眼国诚。
国诚端着一杯茶,慢慢的啜着。发现卢受在看他,便回望着卢受,一脸真诚。
卢受暗想,这账本上记的东西,自己都有点印象,而这些事情也很难为外人所知道,所以账本一定是真的。而日记上笔迹颜色,均非一日所为,不像伪造。从抄家到自己来访的时间间隔只有半天,即使请来造假高手,也无法完成吧。
想来想去,这一切都是真的啊,卢受不由长叹一声:“哎!”
国诚道:“卢公公别生气,这种势利小人比比皆是,为他们着急,真是太划不来了。”
卢公公眼圈都有点红了,看来亲侄子的背叛让他心里委实难受。他说道:“我们太监是无根之人,把亲族的子弟当作亲生儿子,就盼望死后,他们能为我烧上一柱香,免得我们在地府做了孤魂野鬼。想不到啊想不到……”
卢公公凄苦地摇了摇头,连斗篷都忘了拿,就出了房门。他那孤寂的背影一点一点朦胧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