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红霞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她一贯的略显傲慢又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的神情。她对安齐淡淡一笑,冷冷地盯着何筱敏和安斐,然后轻车熟路地走到窗户旁离众人较远的椅子上坐下来。她松开脖子上玫红色的丝巾,任其垂落到胸旁。
莫红霞说道:“真抱歉,我是不是来晚了。”
“您能来真是太好了,之前我还担心您不能来呢。”
莫红霞轻轻地哼了一声。
妘鹤没有理会,紧接着说:“首先请允许我讲一讲今天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相聚。”
她用寥寥数语概括了照海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又如何接受了挑战。
“我接受了挑战,然后我开始弄清真相,是的,我强调一下,真相!因为这桩命案有真相存在!”
她停顿了一下,说:“对于我来说,我看重的是凶手的性格和心理。我们先来看看杨一凡的性格: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自私自利的人。在他的生活中,总是出现各种各样的女人,但对他来说总是过眼烟云。因为他的世界中,只有他的画。如果说他心中有女人的话,那么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的妻子。所以,我们可以想像,杨一凡很难轻易为一个女人而改变这一切。
然后是何望晴。她的性格急躁,但因为年轻时的一次冲动行为一直很懊悔。这件事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影响。一时冲动造成的大错阻止了她一生中再有此类的行为。她时时监视着自己,总担心会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她有自己的防范措施。其中的一条就是滥用语言。这在心理学上讲是有道理的。她认为她的语言足够激烈了她就不会有过激的行动。从实践中她总结出的这个方法对她来说十分奏效。从她和杨一凡的吵架中我们看出来。实际上,他们夫妻以吵架为趣。
然后,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莫红霞,她正冷冷地看着那片远处的沙滩,似乎思绪已经飞远了。
“我们再来看看这位莫小姐。就像她自己说的,她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自己想要什么就去拿,没什么是得不到的。实际上,正是因为这样的心理,她认为自己得不到的别人就休想得到!”
大家都把目光转向了莫红霞,但她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妘鹤在说什么。
妘鹤略作停顿。
“从三个人的性格中,我们猜猜看谁最有可能是凶手?就像我们经常面临这样一个危险,只要被证明是真的我们就相信了,而事实往往并非如此。我们想当然地认为杨一凡打算离开妻子跟另一个女人走。但事实并非如此。
“他以前有过拈花惹草的事,但往往很快就会成为过眼烟云,或者只是为了他的画。而那些女人也都具备一个共同的特点,她们要的只是声名或带来的财富,不期望从他这里得到更多。但这次不一样,这次这个女人想得到,刻骨地想得到他本人。她说话也许显得老练,很有心计,但对于爱情却一心一意。她深深地爱着杨一凡不能自拔,她自以为是地以为杨一凡也是如此。或者她从没想过自己会有达不成的心愿,没有哪个男人会从她的手心走开。她想要拿就是了,甚至都没问过他是不是真的爱她?
“那么为什么杨一凡没有跟她讲明白,让她死心呢?我的答案是,那幅要命的画。他想把画画完再说。”
“他要是告诉莫红霞真相画就画不成了。实际上,他根本不在乎莫红霞的想法。只要她能安静地等上一两天,怎么都行。那时,他再告诉她真相。像杨一凡这种人把女人当成玩物。他唯一在乎的女人只有他的妻子。但他不太担心她,因为她会像从前一样原谅他,而莫红霞只要忍几天就好了。”
妘鹤的话直接推翻了大家先前的想法,大家一直固然相信的事实现在全反了。
“而我觉得头天晚上他真的急了。但不是为莫小姐,而是为他的妻子。为此,他必须向妻子解释清楚,所以在第二天上午,他迫不及待地在书房给她讲了实话。他说自己可能喜欢莫红霞的美貌,但已经是过去式了。他一画完画就不会再跟她见面,像他以前的那些女人一样。”
“听听何望晴是怎么回答的,何望晴气愤地回答,你跟你的那些女人!看,她的这句话把莫红霞和别的女人归类到一起,和其他女人没什么区别。”
“可是,他不知道,他们的谈话让坐在阳台上的莫红霞一字一句地全听了进去。之后她对警方说的记录是不真实的,是她自己编的。”
“设想一下当莫红霞听到自己的爱人无情地说出真相时的表情吧,何等震惊!”
莫红霞依旧冷冷地看着那片沙滩,大家看不见她的眼睛和表情,不知道她的心里是怎么想的。
“那时,她冷静地做好了策划,决定毁掉他。她借口拿外套去何望晴的房间找毒药。她找到了,并且小心地不蹭到上面的指纹,也不留下自己的指纹,她把药液倒入一管口腔喷雾的瓶子中,或者类似的一个什么容器中。”
“那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成功地让杨一凡喝了毒药。剩下的基本上大家都知道了,何望晴端着啤酒和酒杯过来给杨一凡,杨一凡一饮而尽。”
“莫红霞知道那时必须不使大家对她产生怀疑,尽量坚持到最后,甚至坐在椅子上快活而自然地和安齐谈笑。此时的杨一凡已经中毒,他四肢僵硬、语言含糊不清,但大家都以为他正专心画画,画画不顺利的时候他就是这个样子。他仰面躺在长椅上无能为力,但心里却十分清楚。”
“吃午饭的时候,那时,莫红霞在最后一瞬间离开自己的位置时跑到他桌子旁把最后几滴毒药撒进刚刚装啤酒的杯子里。所以酒瓶里没有斑毒芹,而酒杯里有。”
“最后,安齐从树荫处走到明处,那时阳光让他有些眩晕,甚至看不清东西。他只能隐约看到他的朋友躺在熟悉的地方,见到他的眼睛从画上移开,似乎在充满恶意地瞪着自己。他以为杨一凡是画画不顺,但实际上不是。我无法揣测当时他的心理活动,但他的手和眼睛是忠实的。”
最后,妘鹤总结说:“我从没接触过这样的案件。从我见到那幅画时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那是一幅由被害人给杀人凶手画的画像~~~”
接下来是一片沉寂,可怕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沉寂。在沉寂当中,莫红霞挪动了一下身子发话了:“我不在乎那些!我得看见她死。当时我看见她拿斑毒芹,说真的,我倒盼着她自杀。那样事情就简单了。可是第二天,他告诉她丝毫不在乎我,我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他一画完就让我收拾东西走人。而她呢?那个女人竟然感觉我可怜!我找到毒药给他服下,我坐在那里看着他死。”
她一挥手,仿佛要将脑海中的那一幕永久删除似的:“我不知道,那时我是在杀死我自己,不是他!我看见她中了圈套,我以为我能伤害她!可是她不在乎,他和她都不在乎,他们都逃到某个我看不到的地方依旧幸福地活着。他们没有死,死的是我!”
莫红霞喃喃地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嘴里依旧喃喃着:“死的是我~~~”
门外,警车早已等候多时,她喃喃着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