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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4、一千零一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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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从何说起呢?你提的要求太泛泛了,我的家庭生活——我得知道你想知道什么,才能明白该和你说什么,仅仅是随便谈谈的话——法律上说,我们将会独立出来形成一个家庭,但我不觉得我现在的生活有什么可以谈的地方。”

“听起来像是在找借口,”

“我只是希望你能精确地定义你的问题,关于我的家庭你想知道什么,你是因为我母亲把车停在门口的事而对我的家庭生活产生好奇吗,还是基于一些别的动机,想要谈论一些别的方面,比如说关于招待会上的座位安排,诸如此类的问题。”

“我感觉你有些不自在了——你的话在变多,你不自在了吗?切萨雷?”

“……没有,我只是希望明白我们在谈论什么。”

“(几声轻笑)你确实不自在了。”

“我确实没有——好吧,既然如此,我就从你认为我想要回避的问题谈起:今天我母亲是来找我寻找谅解的,她希望能得到一个粉饰的机会,当然了,她会把它叫做解释,不过我们都知道她不会说实话,而她希望我能对此保持沉默,接受这个解释,把这一页翻过去——我猜她也准备了不少说辞,想要提醒我她曾对我的帮助。”

“听起来你对你[一][本读]小说 xstxt母亲相当了解。”

“她是我的重要人脉,纽扣了我和母系家族的血缘关系,对她进行研究当然是十分有必要的。”

“……我觉得你谈论她的语气仿佛有些无情,你觉得呢,切萨雷,你不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太公事公办了吗?”

观察了一下切萨雷的表情,珍妮决定不再继续在这一点上进行挖掘了,如果要她说的话,切萨雷的确现在还在气头上,虽然他的表现不是太明显,对于常人来说,现在的他完全是公事公办、彬彬有礼,没有一点情绪上的异常,但不论是从他异常撇清的态度,和他刚才看电影时关了手机的表现来看,他肯定还没完全释怀。

“所以,你已经完全猜到她为什么会这么做了?”她换了个话题,“既然你这么了解她的话。”

“应该还是和我们对我的职业生涯不同的规划有关,”切萨雷扭了扭嘴唇,把意面送进口中,咀嚼了几口才说道,“全职进入大梦并不在她的预期之中,事实上,在此之前她也对我在大梦事务上涉入过多感到不满,她认为这会在法律上产生不必要的风险,而且这对于我在caa的事业没有太多帮助,当然,后来她也承认这在经济上或多或少会有所帮助,但这并不是重点,对我们来说经济问题毕竟从不是重点。”

“事业规划,”珍妮沉思着说,“这么说,虽然你的母亲在感情上和你并不是那么的亲近,但她还是对你的事业抱持着一定期许的——”

“我们从名义上来说的确是母子,而且我也在影视界,就和我的外祖父把事业传承给几个子女一样,她当然也会想要把事业传承给后代,这属于一种互惠互利的合作,因为我能给她带来我父亲家族这边的助力,当然,在前期投资期间也许这还不太明显,但按照她原有的规划,在40岁以前我应该能成为caa的ceo,五年到十年的任期以后,我可以进入迪士尼——你可以计算一下,在那时,有caa的方便之门,她就能很方便地积累功绩,有很大希望能够升上一级,也许不会是集团ceo,但电影部门的ceo应该是很有希望的——这样她可以把自己原来的位置交给我,有了在caa时期积累的艺人人脉,我能帮助她坐稳这个位置,继续为迪士尼推出盈利影片。而在那之后,也许是直接传承,也许是制定一个隔代的世代交替计划。”切萨雷暂停一下,喝了一口水,“或者我会从迪士尼去到传奇、狮门,或者华纳,做到一间子公司的负责人,然后数年后,当她宣布退休时,我可以登上电影部门ceo的台阶,至少是有底气往这个平台发起冲击。——就如我说的,公平合理、互惠互利的合作计划。”

珍妮沉默了一下,她反复咀嚼着这个计划,越想越意识到它的合理之处:维吉利亚能够凭借这个计划,得到儿子最有力的资源,从而步步高升(当然也要加上自己的努力),而切萨雷在这个计划里也能看到自己的长远利益,找到自己的出路:通常来说,当母亲是高管、ceo的时候,儿子不太可能在同一个系统里担任高管,或者出任竞争对手的决策层,而这个计划最大限度地回避了冲突,能让两人都很满意。维吉利亚和切萨雷的付出和收获也几乎对等,没有任何一个人在做出牺牲,这在家族事业里是很少见的——很多时候,和切萨雷处境相似的儿女都需要拼命证明自己,才能得到父母赏赐性的扶持,甚至可能还会受到刻意的打击和磨砺,当然,父母肯定还是一心为了孩子好,这种看似蛮不讲理的计划,其实饱含苦心,而和这种类型的接替计划比起来,切萨雷和母亲之间的默契,更像是两个陌生人之间的合同,公平倒是公平了,但在心态上来看,的确是有些疏远和防范了。

“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和你母亲已经对你的全盘事业都做了规划。”她说,“当然,起码在当时,你也是赞成这个计划的吧?”

“我能从这个计划里得到很多好处和支持,我们的利益也不存在冲突,为什么要说不呢?”切萨雷耸了耸肩,“但当然啦,之后,事情发生了变化——”

“你以前从来没和我说过,”珍妮有些震惊地说,“我完全没有一点线索——加入大梦你身上肩负了多大的压力,有多少后遗症需要处理,这之类的。”

“这是个正常的职务决定,”切萨雷抿了抿唇,把餐盘推到了一边,“加入大梦是我思考后的选择,我没有说过它非常简单。”

背离一条可行性很高,已经确定并被履行了几年的道路,选择一条充满了风险的道路,一条他大概已经猜到,远远没有外人想象中那么风光,实际上仍然是危机四伏的道路,尽管这看似是一条快车道,珍妮依然可以想象这其中所需要的勇气,她把切萨雷答应加入大梦到现在,这五年间前前后后的许多细节都回顾了一遍,忍不住摇了摇头。

“哇,”她感慨地说,“你能加入大梦,完全是——这一定是上天的安排,否则我实在不知道当年的我有哪一点值得你下这个决定。”

切萨雷抿了抿唇,似乎没有回答的意思,在珍妮感兴趣的催促眼光下,他过了一会才有些不情愿地说,“你也有你的特点,杰弗森,你一直能创造奇迹,这是你的优势——”

当珍妮的笑容渐渐由小变大时,他又继续地说道,“当然,你可以想见,我加入大梦担任ceo的决定肯定让她十分恼火,这并不仅仅是一种掌控权被侵犯、计划被打断的不快感,更有现实意义的是,维吉利亚的职业生涯也受到了很大的影响,我想这是她会做出这件事的根本原因。”

“确实如此,我已经明白了……当你成为大梦ceo的那一刻,维吉利亚在迪士尼的上升通道已经断绝了,你们形成了竞争关系,除非维吉利亚愿意来大梦……不,这也不现实,除非维吉利亚愿意去电视部门,否则她想要被提升成为ceo、coo级别的高管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珍妮沉吟着说,“从这个角度来看,你已经成了她必须除去的最大对手——是的,这么看,事情已经完全明白了。”

对于大公司来说,血缘之亲分别担任要职是很大的忌讳,除非这间公司本来就是家族企业,尤其是对于迪士尼集团和大梦这样的关系来说,大梦ceo的血亲在集团某个部门担任一把手,完全可能是渎职的温床,只是基于风险控制的考虑,维吉利亚和切萨雷都不能同时上升,而在切萨雷已经卡了'小制片公司ceo'这个位置的情况下,维吉利亚的职业道路的确也是痛苦不堪,想了想整件事,她忍不住又说,“我想你深谋远虑这一点肯定是继承得她,在此之前我从没有这么想过,因为迪克是否能成功继位还很难说,一般人真的很难想到迪克之后的那个位置——”

“走一步之前计算好之后三步,甚至四步的变化,是一个合格棋手应有的素质,”切萨雷客观地说,“在这一点上我也表现不佳,我应该早些意识到这一点,对她提高警惕,正是我轻率的疏忽给了她回敬的机会——”

他居然还略带调侃地扬了扬唇角,“这一点我没有继承到——她的爱报复,也许这是女人的通病。”

“性别歧视警报:哔哔。”珍妮心不在焉地说,她还在想维吉利亚的计划,确实,如果和切萨雷猜测的一样,维吉利亚就是故意做得这么明显,让人可以轻易发现的话,那么所有事都可以解释清楚了,“现在想想,她真的蛮……高明的,如果我们的信任没有现在这么牢固的话——只要我和你的交情稍微浅一点点的话,基本上你已经不太可能还在ceo的位置上了,起码不会这么的稳,而维吉利亚升职的隐患当然也被排除,更重要的是她还给你上了一课,让你明白要做个乖儿子才会有糖吃——”

她吐了吐舌头,“那我想她现在一定气炸了肺,而我居然还撞掉了她的后视镜——切萨雷,内心深处你毕竟还是倾向于你的母亲,是吗?你刚才真的成功地让我感到内疚了——”

切萨雷无语地凝视着她,这是她在耍宝时他通常的反应,他的这个表情一般会让珍妮笑得更加厉害,但今天他的表情和以往毕竟还是有些不同,也许是他的眼睛里不再闪着隐隐的幽默光芒,也许是他的无语也显得有些勉强——她很快放弃了玩笑,正经地说道,“但说真的,不要再为这件事沮丧了,我知道这么说可能是在为她开脱,——别怀疑,她这么做我也很生气,不过说实话,这件事她也有那么一点点生气的立场毕竟主动开始挤压她空间的人是你,公允地说,在你决定入职大梦的时候你们对这件事也应该是要有些沟通的。”

“这确实是我失误的地方,”切萨雷点了点头,“不过,如果你是想要藉由为她找理由来安慰我,让我以为她之前的行为是受愤怒而驱使,实际上我们之间仍然存在感情的话,那么,好意心领了。”

他们在谈论的话题并不太愉快,所以不像是两人偶尔一起聊些私人话题时,切萨雷并没有摆出他常有的那种放松而隐隐闪着笑意的表情,但他看起来也并不迷茫、愤怒或悲伤,他一手撑着侧脸,修长的手指挂在颧骨上,嘴边甚至还挂了一丝心不在焉的浅笑,如果要珍妮来形容的话,也许他的表情会更接近于——惆怅,这也许不是他第一次承认这一点,也不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讨论这些,所以并没有疼痛和挫败,看得出来,他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和他的母亲的确不存在太深厚的感情,或者,换句话说,他的母亲对他并不存在太深厚的感情。

“我不知道是该称赞你的洒脱,还是为你的洒脱感到难过。”珍妮也撑着下巴,望着切萨雷说道。

切萨雷低下头笑了起来,拿起盘子走向水槽,珍妮提醒地说道,“呃,记得啊,厨余处理机坏了,所以,如果你要用洗碗机的话——”

“洗碗机也坏了,应该是整体电源的问题,”切萨雷说,他挽起袖子,打开了水龙头,珍妮把沙拉盒放到水池里,站在他身边盘起了手,好奇地看着切萨雷洗碗的样子——他认真的程度的确无愧于洁癖之名。

“所以,没有让她进门是为了彻底的公事公办?”她问道,“而不是你不想见到她?其实承认你对她还是有些失望并不丢人——”

她想了想,又摇头笑着自己停住了,“可能很多人在遇到家庭纠纷的时候,第一反应都是调停,即使当事人可能完全不能接受这个想法,我曾经以为我会是例外的,没想到差一点点还是不能免俗。”

“你为什么以为你会是例外?”切萨雷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洗涤剂泡沫,再次打开了水龙头,在水声中,他有些好奇地瞟着珍妮,“因为你也对你的家庭感到失望,并且不希望别人对此发表评论?”

“……差不多是这样。”珍妮犹豫了一下,她又感到了熟悉的紧张,就像是每一次她坦白出自己的更多秘密时一样,尽管切萨雷的忠诚已被证明,但这种感性上的抵触依然会有,只是程度的区别,“我猜想你小时候和父母的关系也相当疏远,就这一点来说,我也一样。”

“疏远是一个有些负面的词,”切萨雷把碗盘放到沥水盘里,拿起厨房纸巾擦手,“我不会用它来形容我童年时和父母的关系——听起来你对这些事好像有些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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