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的宴会,气氛热烈而友好。
太子殿下全程都带着温和的笑意,彬彬有礼,对所有人都礼遇有加,把一位仁厚宽和,礼贤下士的大国太子形象展现的淋漓尽致,赢来赞誉如潮。更让汴州上下感动的是,太子和蜀王殿下的兄弟之情。
太子一直紧紧握着蜀王殿下的手掌,还不时起身亲自给蜀王李恪布菜,兄友弟恭的皇室亲情,让不少人动容。酒席散后,太子更是拉着李恪的手掌不放,不舍得蜀王离开。是夜,李恪则被自家大哥留下,兄弟二人同床共榻,抵足而眠。李靖因为牵挂城外驻军的情况,连夜回营。
第二天,醒来的李恪要回城外工地,被李承乾摆出大哥的架子,以不爱惜身体为名,给臭骂了一通,非常强势地扣在刺史府修养身体。而作为大哥的李承乾,则亲自赶赴工地,代替操劳过度的李恪巡视工地,安抚百姓,督查进度。
闻听李恪被留在刺史府修养身体,王子安皱了皱眉头没说话,李靖偷偷地叹了一口气,出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这太子分明就是在明目张胆地抢功,想要侵夺蜀王殿下和你的功劳!”
杨采儿姑娘顿时就怒了,撸起袖子,小拳头一攥。
“待我出去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王子安没好气的一把把她给拽了回来,这光天化日之下暴揍太子,你要不要这么莽啊?这么干,就算李二陛下宽宏大量,都得翻脸啊。太环顾左右,见张超和方正等人脸上都有不忿之色,笑着摆了摆手。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做这个又不是为了这个,只是不愿意看到这些无辜的百姓饿死罢了。无所谓点事,他们乐意争,就让他们争去——”
张超望着毫不在意的王子安,不由眼中一亮,忍不住出声道。
“郎君此举,让属下忍不住想起昔日庄子与惠子的故事。梁国相位,在那惠子眼中宛若天大,就像鸱盯着眼前那一点腐鼠,自以为珍馐美食,唯恐庄子与他争夺,却哪里知道庄子为人,乃九天鹓雏,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心志之高远,品行之高洁,岂是他一小小惠子眼界之所能及?汲汲营营的小人行径,不值一哂。”
王子安哑然失笑,摆了摆手。
“哪里有这么多道道,我就是纯属懒得理会他们而已——只要百姓能混上一口饭吃,谁管还不都一样,走了,走了,我们干自己的活去——”
方正的招来的这些人,都是有武功底子的,虽然算不得绝顶的高手,但是也远非一般的军中精锐可比,打仗厉害,干活也厉害啊。王子安和杨采儿的这个百人小队,简直就是施工队里的赛亚人,个顶个的厉害。这些糙老爷们也就算了,但那个长得漂亮的不像话的杨采儿姑娘就让人不得不服。几百斤的大石头,四五个汉子喊着号子都有些费劲,杨采儿姑娘两手举着就能给扔出去。现在杨采儿已经成了工地上的传奇,大唐搬砖界的一代精英……
李恪被留在刺史府调养身体,李靖和王子安不发话反对,整个难民大营和建筑工地便成了李承乾的天下。他就像打了激素似的,天天精神抖擞地带着长孙冲和赵节等人,四处巡视,心中美滋滋……
然而,身居长安的李渊内心却一点也不美丽。
自从坑爷的李祐打出了勤王救驾的旗号,还煞有介事地公开了所有的密诏,他就时刻地活在巨大的阴影里,老是感觉有一道目光从两仪殿那边在满怀恶意地盯着自己。有时候,他甚至期望,李二能冲到他面前来大声的质问他,然而,没有,自家那个狼崽子就像不知道这回事一般,竟然连派个人来问一句都没有!
这是要憋大招啊!
这些日子,李渊每一天都被一种紧迫感和危机感所包围,但节奏被李祐那货给带乱了,他虽然知道,眼前并不是最好的机会,却不得不孤注一掷。
三日之后,就是他的寿辰了,他知道,这一天,自家那个狼崽子一定会来!
他没有选择!
这就是大义。
“李祐,竖子——”
李渊忍不住又骂了一句,甩手把鱼饵扔到湖中,已经爬满了老人斑的大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鱼竿,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
十几年前,就是在这个院子里,那逆子的手下尉迟敬德提着自家长子的血淋漓的人头闯了进来,自此之后,自己就再也没有出过这个空空荡荡的宫殿,开国帝王,混到这么憋屈的,千古未闻!
奇耻大辱,千古笑谈!
不杀逆子,对不起惨死的长子,对不起惨死的老三,对不起那些还懵懵懂懂的孙子和孙女,这些年来,每念及此事,都如嗜骨钻心,义气难平。
要么堂堂正正地走出去,要么像一位帝王一般有尊严的死去,趁着老虎还没有老到松了牙齿!
最近的大唐,似乎分外的多灾多难。
吐谷浑和突厥忽然挑衅,吐蕃意味不明,边关局势紧张,大唐军马云集边境,严阵以待。河南道、淮南道连遭水患瘟疫,接着又爆发了叛乱,就连前段时间刚被陛下点名表彰了的齐王李祐都举起造反了——还打着太上皇的旗号……
这其中的意味,让很多人都不由心中忐忑。所有人都预感到,暴风雨要来临了,整个长安宛若乌云压顶一般,气氛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然而宫中那位却宛若失声一般,没有半点的暗示。所有人都战战兢兢,对于这种事情,没有人敢站出来挑明,哪怕是最受陛下信重的几位宰辅大臣。
但今日早朝,宫里面终于传来了动静。三日后,乃是太上皇七十大寿,普天同庆!
这一道旨意传出之后,长安城终于松了一口气。
太上皇的生日,为这个被压抑笼罩了许久的城市,添上了一抹难得的亮色,随着李二陛下的一道旨意,笼罩在长安城头的乌云似乎散尽。
不少杂耍唱戏的人员开始涌入京城,各大酒楼商店都扎起了彩绸,就连醉春坊都毫不例外。作为长安城最为出名的青楼,云集着大唐档次最高的歌姬舞姬和清倌人,醉春坊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推出了一套据说冠绝天下的歌舞,擦拳磨掌,准备在太上皇寿宴上大放异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