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长淮在门外愤愤不平:“你力气这么大,还玩偷袭,或许姜彧便还是被你偷袭才受伤的。”
江郁开门,转手关门,将一切嘈杂隔断在外。
深深地吸了口气,双手攥得紧紧,直到手心处都能感受到热意。
江郁微微放开手心,慢慢地挪动第一步。
梦中的自己自从退亲后,她百思不得其解,姜彧不喜欢她什么。
她独立自主,不黏人,不爱撒娇,因为知道他忙,他跟别家勋贵子弟不一样,他的一切都是他自己亲手打拼下来的。
在大都督魏修战场上牺牲后,他担起了重任,带着碎裂的污秽的战旗在手,带着三千将士扭转残局,夺回失地,血洗北狄,收复九边,成了敌军闻风丧胆的铁骑将军,扩充大殷版图,使万国来贺。
后来,战神归来,威风凛凛,飒飒生风,身姿如天山上的苍松般挺拔,气势如六月的骄阳刚健,剑眉下那一双璀璨的寒眸泛着冷星。
而不似今时今日这般,苍老衰败,好似随时便会枯萎的老松。
江郁站在床前脚榻上,侧着身子看他,指尖不自觉地抚上他的额心,将那微敛的眉心轻轻地安抚下来。
梦中的她一直在背后关注着他,知道他的一切又一切。
被退婚后,她因着柳皎皎的一句话“你根本就不喜欢姜彧,只是因为得不到而放不下”而执迷在心。
她真的只是因为得不到才不肯放弃这段感情吗?
她忽然也不清楚了,她也想知道自己对姜彧的感情究竟是怎么样的,是因为被退婚了感到折辱还是因为其他。
她不了解姜彧,那她便去他去过的地方,走他走过的路,喝他喝过的酒,拥他拥过的风,尝他舔过的血。
刀山火海,他能做到的,自己也能做到。
这其中,少不得有一种故意较劲的成分在。
说是离家散心,她莫名其妙地便到了战场,为了生存被一个变态大夫强行收为徒,走上了军医的路,一走便是十年。
他在前边打战,她便在后边救受伤的将士。
他往敌军敌营刺探,她则在夜色下,对着篝火祈盼他能平安归来。
她救过无数将士,但最不敢救的便是他。
唯一救过他一次,他倒好,没认出来自己便走了。
每次他一出现在军医署,自己总会逃得远远的,生怕被他揪出去,押回来。
每次他可能出现的地方,自己都会退避三舍,避免撞到他惹他心烦。
自己小心翼翼地逃着躲着,一边又暗地里往他营帐内塞上最好的伤药。
唯一一次被他叫去营帐,还是因为别的女人被罚跪,她恨死他了。
得胜归来后,在朝堂上的他一袭勃然的军姿犹如琼枝玉树,在满朝绯衣官袍的映衬下,像是栽于黑山白水,鹤立鸡群。
他傲视群雄,目光鄙睨下,流露着琉璃般的光彩。
陛下大喜,念他未娶,欲将最尊贵不凡的帝姬赐予他。
江郁知道,也早就料到。
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将帅,是天下无数女子倾心所慕的对象,能配得上他的,便只有金枝玉叶的贵人。
而她,江家的老小姐,江家被退婚的小姐,江家夜里还会梦游而出来抛头露面的小姐,早早地守不住,便该早早松手才对。
可心里却一抽一抽得发疼,坐在檐下看着雨丝子,蜷缩着双腿,头埋在膝盖下,心下沁凉沁凉。
进一步没资格,退一步舍不得,便是连吃个醋,都名不正言不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