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室后,左小萍往床上一躺,仍感觉脸上火辣辣地,直发烫。她不敢对着镜子看自己的脸,生怕看到一只通红通红的苹果。
回想起刚才操场上的那一幕,她忍不住用枕头蒙上了脸,心里还一个劲儿地数落自己——左小萍啊左小萍,你怎么就不矜持一点呢?这下好了,丢人丢大发了……
事实上,正在对着笔记本看美剧的唐明骐,仍然有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能力,她不用回头,也察觉到今晚的左小萍有些反常。
回头瞄了一眼左小萍,唐明骐抿嘴一乐:呦,今儿这是怎么了?我家小萍恋爱了吗?怎么还没脸见人了呢?
左小萍扔掉枕头,一把抻过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被唐明骐这样一打趣,她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唐明骐点击鼠标,按下了暂停键,把身子转向了左小萍,“呦!敢情我还猜对了!快说,你家那位是谁?等等——等等——,让我猜猜看,他是——,是——,是陈平凡吧?!”
“明骐姐,快别说了,没有的事儿!”小萍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显得颇有些含糊。
见小萍如此反常,连说话都遮遮掩掩的,喜欢刨根问底的唐明骐又怎肯善罢甘休!她起身走到小萍的床边,直接坐了下来,一边对她动手动脚,一边拿腔作调地说到——重色轻友的小萍!重色轻友的小萍!……结果把小萍痒得连呼饶命,还咯咯咯咯地乐个不停……
终敌不过唐明骐的死缠烂打,小萍掀开了被子,颇有些难为情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给了唐明骐。
唐明骐始终笑眯眯地看着小萍,听她说完,便又笑道:我早看出看你和陈平凡郎有情妾有意了,要我说,你俩干脆假戏真做得了,岂不是两全其美?
“行了!行了!我的好姐姐,快别说了!我都要羞死了,你是要把我往地缝儿里逼吗?”说着,小萍翻了一个身,给了唐明骐一个背影,不理唐明骐了……
“咦——?我家小萍生气了?那该怎么办呢?喔——,有了有了,找陈平凡过来哄哄!陈平凡——!陈平凡——!”
听唐明骐喊陈平凡的名字,左小萍马上就坐了起来,忙三火四地去捂唐明骐的嘴,“好姐姐!好姐姐!就饶了我这一回吧!饶了我这一回吧!”
咯咯咯——咯咯咯——,210寝室回荡起了一串儿清脆悦耳的笑声……
无独有偶,回到寝室的陈平凡也同样心潮澎湃,一会儿站、一会儿坐,始终安不下心来。到底是因为太过兴奋,他到半夜还睡不着觉,眼睁睁地盯着天花板,想今天的事情。长久地没有睡意,确实有些熬煎,他索性悄悄起床,出了寝室,一个人到夜幕下的操场上,跑起了圈儿来。
也许只有运动,他才能把过剩的荷尔蒙消耗掉。
初秋的夜晚凉意甚浓,但绕着操场跑了几圈儿,陈平凡仍感觉额头上的汗水,一层一层往外渗。
抬眼望向远处的教工宿舍楼,第一时间,陈平凡锁定的就是仍然灯火通明的210寝室,毋庸置疑,那里有他的牵挂。
他想象着小萍正在做什么。这个时间,她应该准备睡觉了吧?或者,她还在看书,看那本她永远都看不完的《脂砚斋批评本石头记》。
俯身拿起地上放着的一瓶矿泉水,陈平凡一口喝掉了大半瓶,那一瞬间,他感觉到的竟是甜香松软。活了二十几年,他还是第一次感觉矿泉水有这么好喝。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听声音,陈平凡心头一紧,还以为这是左小萍打过来的。然而,一看之下,他遗憾地发现,那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
“什么?井玉逃寝了!”当陈平凡把手机听筒放到耳边时,不可置信地说出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句话!要不是舍务老师那边言之凿凿,他都怀疑这是某人的恶作剧。
放下电话,自认为有些学养的他,也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井姑娘啊!井姑娘啊!我现在才发现,你可真是“二”!
冷静下来,陈平凡马上琢磨起了对策。其实琢磨也是白琢磨,因为除了到网吧去找,再也没有其他好办法了。
结果一走出校门,陈平凡就犯了难,学校周围网吧这么多,他该先去哪一个呢?想着想着,他竟突然意识到,他也应该学着其他班主任,在班里安排一个间谍,以方便随时获取班级重要情报。但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总不能为了方便自己工作,而置某个学生于不义吧!
这个点儿,清屏城区的路灯早早地就关上了,街面上漆黑一片,整个小城也仿佛都在无边的黑暗中沉沉睡去了。陈平凡稍微计议了一番,便沿着东西向的主干道,向夜的更深处快步跑了过去。
学校周围的网吧大概有四家,不多但也不少,当然这是其次,关键是它们分布得比较零散,要想走遍每一家,就得东西南北跑一大圈儿。陈平凡祈祷自己能幸运一点儿,不用走太多冤枉路,只刚到第一家,就能把井玉拎回来!
远处的一辆车开着远光灯,耀武扬威地开了过来。那大灯的光柱很强,亮闪闪白花花一片,晃得陈平凡睁不开眼睛。陈平凡本就有点儿邪火,此时又遇到了这种没有素质的司机,便忍不住骂了一句——真是服了!脑袋进水了吗?
眼前就有一个网吧,霓虹闪烁,上面写着网吧的名字——皮卡丘。现在是午夜时分,进出网吧的人很少,所以陈平凡一踏足这里,就成了门口几个上网人注目的焦点。刹那间,陈平凡脸一热,有种扒光了衣服被人指指点点的感觉,一百个不适应,然而,如今确实是为形势所迫,就像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他不适应也得适应。
这网吧面积挺大,粗略估计就得有三百多平,里面的机器排列得很整齐,清一色都是大屏幕液晶平板,彰显了豪华的气派和相当程度的科技感。陈平凡也是奇怪,不管一个地方的经济水平如何,网吧的兴盛局面总是相似的,那些大城市的网吧也不过如此吧。
沿着过道走了一圈儿,陈平凡的眼睛已经扫过了每一张泛着清冷光芒的脸。这些面孔或年轻或沧桑,或亢奋或平静,或掩映在烟雾之下或贴伏在身边异性的身上,就没有一个是井玉的。他不死心,索性冒天下之大不韪,走到旁边包厢区,挨个查看每个包厢的情况。
然而,即使在这个过程中挨了无数个白眼儿乃至无数声骂,他还是一无所获。
回头想想这帮骂人的家伙还真是没素质,从他们嘴里什么脏话都冒,什么“二货”“傻逼”“神经病”,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从第一次被骂,到最后一次被骂,陈平凡感觉他发烫的脸上都可以煎鸡蛋了。
他非常沮丧!感觉这班主任当的窝囊,大半夜睡不了觉不说,还得受这份罪!真是上哪儿说理去?!想到这儿,他真想一脚踹翻眼前的椅子,然后扬长而去。逃寝就逃寝,包宿就包宿,跟我何干?!可是,他也只是想一想而已。
从网吧出来后,陈平凡仍有一种千夫所指针芒在背的感觉,抬头看看那冰冷的夜色,他突然特别同情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再次踏入苍茫的夜色之中,陈平凡俨然成了霜打的茄子,提不起一点儿精神来。然而,他心里也清楚,今晚他要是找不到井玉,是不可能回去睡觉的。
来到第二家网吧,陈平凡学聪明了许多,他直接去了收银台,假称是井玉的哥哥,恳求那个小服务生帮他查一下有没有一个叫井玉的过来包宿。结果这招还真奏了效,小服务生二话没说,就帮陈平凡查了上网记录,不过显示的查询结果令人沮丧——查无此人。
来到第三家网吧,陈平凡如法炮制,却受到了在这儿守夜的网吧老板的质疑。他提出要拿陈平凡的身份证看看,不然的话,就爱莫能助,还得请陈平凡立马走人。陈平凡知道自己遇到了茬子,今天就别想在这儿占到便宜了。
可当陈平凡正准备做最后陈述时,他像是突然充了电一样,眼前一亮,然后只甩给了网吧老板一句——我是她班主任!便不顾其纠缠,快步向网吧后门方向走了过去。
当时他的行走速度,让所有注意到他的人为之一惊。那可说是登萍渡水,踏雪无痕!
是的,陈平凡找到井玉了,他费尽心思,挖地三尺,终于找到了这个没心没肺、无法无天的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