殖民风格的白色宅邸内,卡嘉利一大早就匆匆忙忙的准备旅行。她已经穿起了防弹背心、工作裤和战斗靴,一面将最少限度的随身用品塞进背包里。每当见到她这副模样,侍女玛娜总会呼吸困难。
今天是大天使号的出航日。曙光社倾全力进行的修缮工程,照预定在昨天深夜里完工了。卡嘉利不是正规乘员,若是自己不赶过去,别人可是会丢下她的。
大天使号上那个腼腆有些内向的MS驾驶员需要自己照顾,卡嘉莉如此想着。他总是流露出好像在那双消瘦的肩膀上,扛起了全世界的重担似的满脸艰辛神情。这也难怪——一路走来,不知有多少同胞丧生在他的手下。卡嘉利现在才想到,那天他在甲板上是为什么而哭;因为他杀了“沙漠之虎”——他一定不想杀死安德鲁·巴尔特菲尔德的。
——那么,要怎么样分出胜负?到哪里才算结束……?
巴尔特菲尔德的话语,仍在她耳边低诉。
这时一个敲门声响起,她还没有回应,房门就被打开了。卡嘉利不悦的转过身去。佣人是不会不敲门就开门,更不会敲了门不等响应就径自进来——除了一个人之外。
站在房门口的,正是父亲乌兹米。他冷冷的看了看卡嘉利的装束和散落的行李,一开口就是质问的语气。
“你想跟那艘战舰一起走?”
“是。”
卡嘉利绷紧神经似的答道。对从小就失去母亲的她而言,父亲是个特别的存在。她不只尊敬父亲,也以他为傲,父亲对她也不只是溺爱,更灌注了深厚的亲情。自从“赫利奥波利斯事件”以来,虽然她已将父亲视同一个堕落的偶像,但心里却也深深明白,他仍是个值得学习的强悍对手。
乌兹米目不转睛的俯视着女儿的脸庞。外表并不相似的这对父女,对峙起来时的气质却如出一辙。两边都想坚持自己的信念,都不愿意妥协,也都宁可桀傲不屈地奋战到底。
“——那么,你要做地球军的士兵,与PLANT作战吗?你就这么想打仗吗?”
父亲讽刺似的话语,令卡嘉利愤而顶嘴。
“不是!我才不是想打仗!”
“那是为什么。”
“我只是想帮助他们!”
卡嘉利的脑海中,浮现基拉蜷缩成一团独自哭泣的背影。还有死去的阿夫门德与伙伴们。
“——我也想让这种战争早点结束!”
“你去参战,就能让战争结束吗?”
“这……凭我一个人的力量当然……可是……!”
卡嘉利想要力争,却一时说不下去了。
——可是——打仗也不能让战争结束啊……一定不能……
基拉当时喃喃说着,语气是那样颓丧且失望。或许他已经看到过什么了。这个为了救自然人而与同胞作战、走在杀戳之路的少年眼中,一定看见了什么。
——到哪里才算结束?
——消灭所有的敌人……?
死者的话语在她脑中不断盘旋。卡嘉利彷佛想挥开那些声音,只是盯着父亲说“可是!”;但乌兹米脸上的表情却让她把话吞了回去。
“你若是杀了一个丈夫,他的妻子就会恨你……”
卡嘉利的心脏猛然一跳。
“你若杀了一个儿子,他的母亲也一定会恨你吧!”
说着,乌兹米以一种难得的表情凝视着卡嘉利。
“——而你若是被谁所杀,我也会恨那个人的。——这么简单的连锁关系,你怎么会不懂呢!?”
父亲的话里回荡着不耐,也充满了恳求。卡嘉利仍不愿就此折服,只是拼命的摇头。
“我知道!可是——只有我在这个国家过好日子……!”
乌兹米大喝:“就凭那种自我满足的廉价正义感,你以为能做得了什么!”
卡嘉利惊愕的倒抽一口气。自我满足——?自己追求的,只是自我满足?
乌兹米俯看着女儿,抓着她的双肩摇撼着。
“不是只有拿了枪才叫战斗!”
卡嘉利的眼光瞥过床铺上散落的行李,背包旁收在枪套里的手枪隐隐发亮。
这个问题,不是枪能解决的——想通这一点。
“——你要学到战争的本质。卡嘉利。”
不可思议地,父亲的一针见血打动了卡嘉利的心。
战争的本质——?
战争的本质会在哪里呢?明白那一点,她就能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了吗?
她能找到方法,让那个哭泣的少年不必再与同胞互相残杀吗……?
“爸爸……”
卡嘉莉仰头看着他的脸。乌兹米也意味深长地回视着她。
“互相残杀是不能结束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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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芙蕾的劝说下,基拉最终还是在岸边的咖啡厅里面和父母见了一面。
他一直以为,若是见了他们,恐怕要忍不住怪他们,所以他不敢见面。但他此刻的心里,却只有宽慰和思念之情。
不管发生了什么,不论自己的未来会如何,父母终究是最关心你的那一个。基拉觉得自己深切地明白了这句话。没有像托尔他们那样的抱头痛哭,基拉和父母之间的会面显得非常平淡。就好像普通人家父母送别要出门上学的孩子那样。
基拉凝视着坐车离开的父母,努力的眨眼不让泪水流出来。
分别的这段期间里实在发生太多事,基拉已经没法用和以前一样的心情去面对他们了。
现在还不行——总有一天等到一切都结束,他整理好了心情,再……
那一天何时到来,或者,那一天究竟会不会到来,现在虽然都还是未知数……
“卡嘉利……你也多保重……”不知道什么时候,卡嘉莉已经站在了基拉的身后。今天的卡嘉利身着军服,毕竟是来送行的。
一如往常,看着她那副认真得近乎僵硬的表情,基拉便彷佛什么也说不出了。
“那么……这阵子,谢谢你了……”
基拉强自装出笑脸,就要转身走回去,却见卡嘉利的表情一下子垮掉。她激动的大叫着“基拉!”,冲上去就抱住他的脖子。
“你……不准死哦!”
她几乎是半哭叫着说。虽说是拥抱,却像近乎粗鲁的抓着他猛摇。基拉也快要哭了;因为他突然想起这几个星期以来,她的存在让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多少慰藉。但他总算是忍住了泪水,微微一笑。
“没事的……”
就像卡嘉利以前安慰他那样,他也拍拍她的背。
“己经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