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婶离开后,何遇就带着芳卿去了二楼的房间。
房间里的装饰布置,自是比卫市更精致,没有再一味地粉里粉外,反而是净洁的白色配以少许的藕荷色点缀,日常生活所需都是一应俱全。
芳卿将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溢出暖暖的况味,莫名晕晕乎乎,有点不知今夕何夕的飘忽感。
人生的际遇,不打草稿,更没有试炼,每个人都是不存稿地裸奔,百转千回,没有人能保证一生平顺坦荡,阶段性的停停走走,沉淀归纳,是对能为人,能来世上走一遭最起码的尊重。
此时的芳卿,甩头丢掉感情包袱,呃,不出意外的话,正是在沉淀,或者是在蕴酿,蕴酿着……何时能去上……来宁城以来的第一趟厕所……
芳卿的房门大半未掩,何遇推门进入时,正看到芳卿侧身坐在桌边,半歪着脑袋望着窗户外面的天空“发呆”。
许是一直赶路有些累了,芳卿的脸比平时更白一些,面部看不出悲喜,何遇站在门口没出声,看了好一会儿,芳卿除了眨眼外,未做别的任何动作。
“噗……!”何遇嗤笑一声,看来比木头人是比不过芳卿了。
“看什么呢?这边的天和卫市的比起来,有什么不一样吗?”何遇几步走到芳卿身后,问道。
芳卿原本愣的出神,被突然叫醒,猛地回头发现身后有人时,不自觉地浑身抖了一下,打了一个激灵,几秒之后,那长长的反射弧才摆弄到位,向芳卿的脸部神经发出了微笑的指令。
何遇无奈地应承下眼前人敷衍的笑,伸手抚摸着芳卿的头:“有心事?吓到了?”
芳卿借势一侧头,把脸贴在了何遇的小腹上,隔着不算厚的春装,衣服下紧致的力量线,给芳卿注入了一丝安慰……
看到芳卿安静地依偎,并没有接话,何遇手继续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怀中人的发,又恶作剧地吸气顶了一下自己的肚皮:“嗯?什么事?说来听听!”
芳卿拍了一下某人不专心做枕头的腹部:“别动,让我趴一会儿!”
脸倚靠着的肚皮果然听话地装死过去:“也说不上具体是什么事儿?到底是哪一点儿,可能就是要真正面对全新的一切了,心里没抓没落地,有些空吧……”
听芳卿这么说,何遇大抵能懂了:陌生的环境,所有都要从零开始,没有朋友,家人不在身边。唯一的男朋友能否理解她的意念,想要依赖,却又犹豫……这些通通都是让芳卿感觉到心里没底的因素……
何遇心里油然而生出一种:没有守护好芳卿的错觉。不,不是错觉,就是实实在在的切身感受。
以前芳卿不在何遇身边,她的很多心事连同感受,都要无奈地藏在自己的心底,只能用时间来慢慢地消化吸收。
现在,芳卿的人终于过来了,如果还是无法能让她彻底地安心下去,那自己的存在未免也太过没用了。
想及此,何遇收拢双臂,将芳卿紧紧圈在自己的怀中:“不怕,有老公呢!我这么大块头,保准把你的心填的满满的。”
芳卿听了这一通自命不凡的说辞,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脸上隐隐有些热:这人真是太高估自己的分量了。
芳卿心里“鄙夷”地想着,脑袋的动作却又如同撒娇的猫,将脸在某人肚子上蹭了又蹭。
*
何遇裹同着芳卿腻腻歪歪,一下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当俩人将半热不冷的粥食吃下肚,夜空中也闪现出了第一颗星。
只是从一楼到三楼天台的功夫,原本还有一丝光亮的天空,须臾就全部浸没到了夜色里。
天台上没有亮灯,即使有何遇拖着,第一次上来的芳卿还是走的小心。
何遇带着芳卿摸到了天台正中,一人寻到一张椅子躺下,身心放松,仰面望天。
开始时,眼睛所见的,只是一大片的黑黝黝,慢慢地,眼中的黑色渐渐淡去,如同会翻滚的海浪,天宇重新以墨蓝色示人。在那幽深无垠的天幕间,还有一颗一颗的星星忽明忽暗。
原以为已经将所有的星光悉数收归眼底,可待到舍得眨一下眼睛时,才发现再次展现在眼前的,是比方才更多出了一倍的光芒……
也许是震撼,也许是思虑,天台上静默无言……
长久地仰望繁星,等芳卿想起来,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人时,前一眼映在眼底的星光,黑夜里,神奇般地全部重合在了何遇身上。
芳卿无声地笑,珍之重之地闭上眼,将那满身光亮的轮廓刻进脑里。
那人,是与芳卿心海相交的那顶穹庐上,最闪耀,最独一无二的星啊……
*
南方春日的夜晚,连风儿都透着几分旖旎。
芳卿感觉鼻子痒的难受,揉着红红的鼻头,不情愿地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卧室的床上,身边,自然多出了一位蹭床的人。
那人右手支着头,撑起半个身子,看到芳卿转醒,欢心地现出最灿烂的微笑。
芳卿凝视着对自己笑的俊颜,层层荧柔的光洒在眼前人的脸上,像极了湖面晨雾始散时,初初映入眼帘的那一株白莲。
芳卿的第一反应是赏心悦目,身心舒畅,可下一瞬,心头却莫名转出些许激动。
芳卿下意识地收拢了一下自己的指端……
因为紧接着,芳卿就看到那人倾身而下,越逼越近,无双俊美的脸在眼中越放越大……
室内不时溢出的喘息声,让院落中的花儿都羞低了头。
许久过后,重回一室静谧,待月华如练再次洒落窗台,唯有淡淡地勾勒出室内相拥而眠的一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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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过薄纱的晨光连同叽叽喳喳的鸟鸣唤醒了深陷在床上的人,芳卿伸了个大懒腰,听着关节之间的“嘎嘣嘎嘣”的乱响,不由地自嘲道:这是有多久没运动了,都生锈了……
“醒了?”门边忽然传来何遇悦耳的声音。
“时间还早,若是……累,还可以再睡一会儿?”何遇从门外进来,挂好熨烫完的衣服,蹲在床边问芳卿。
芳卿看着身边人春色满溢的眼底,不由地想起昨夜的种种,忽地一下红了耳根,怕边上的人看出自己的窘态,芳卿只能难为情地用两手推着何遇:“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芳卿不知道的是,在她看来是撵人的举动,可当那无骨般的小手推搡在何遇肩膀上,再加之“换衣服”的言语暗示,天知道,何遇心里是如何炸锅的。
何遇深吸一口气:“咳……我乐意帮忙的!”
“何遇,出去……”芳卿想着自己现在的样子,气红了脸。
“如果今天不想去报道,我给你请……假……”何遇还没说完,就见芳卿猛地扔出了旁边的枕头,正正向自己飞来。
“何遇……”芳卿几乎要气哭了
何遇像是早有防备,轻松地接过自己的枕头,溜到床的另一边又原样放了回去,开玩笑,自己晚上还指望着过来睡呢,枕头要是被扔掉了,岂不是一点主权都没有了?
“好……好,你慢慢换,衣服桂婶都处理好了,稍后下来吃早饭哦……”何遇总算是知趣地从外面关上了房门。
室内的芳卿气急而笑,把“何……遇”俩字在牙缝里碾磨了多次……
*
世报集团总部虽然外形高耸,也拥有抓眼球的外表,可在处处是风景,步步是高楼的城市中心,也算是闹中取静的暗隐了。
何遇开车,从小区出来十几分钟,就到了世报集团总部的楼下。
车一停稳,芳卿就看到何遇也推门下车:“嗯?你下来做什么?”
芳卿看着给自己开车门的人:“以后不用你帮忙,这双手还是有点用的!”说着,芳卿举起自己的双手,在何遇眼前晃了晃。
何遇从空中捞住一只抓在手里:“当然是送我宝贝儿进去啊!”
芳卿听到这种回答,笑着同何遇勾了勾食指,何遇会意,听话地低头,芳卿踮起脚尖,飞速地在何遇耳边亲了一下,凑近又撤回,动作极快。
何遇兴奋地摸着脸,才发现,这是芳卿在大庭广众之下头一回和自己做这种亲昵的举动。
撩完人的芳卿拎着包转身就走,“我进去好给你做背书啊,让他们知道你是有男人保护的……”,何遇跟在芳卿身后说。
“拜托,何总!我是去上班的,又不是混帮派的,这跟我有没有人护着有什么关系。”芳卿停住脚步:“请何总下班来接我,到时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自当向您老人家请教。”
芳卿说着,转身向何遇做了一个请回的手势:“阿遇啊!公司门口呢,影响不好,给新人点面子,好不好?”
何遇配合地看了一下四周,的确是上班高峰,自己的车子停在这里,还不时有人扭头观看。台阶已经找好,何遇也就坡下驴:“好吧,我早点来接你,记得有情况电话我!”
虽然芳卿心里想的是:出了情况电话你有啥用?但嘴上还是说着:“好!好!好!”赶快遣走眼前人为妙……
终于看到芳卿进了大门,何遇才坐回车里,感觉还是有些不放心,又在车子里干坐了十五分钟。
确定暂时不会有突发状况后,才开动起车子,围着世报大厦转了大半圈,从另一侧的地下车库入口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