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当中,碧空如洗,偶尔飘过的一片薄云,如白纱一般轻抚蔚蓝,此时,熊府里热火朝天......
“少夫人,上午你和少当家简直可以去拍电影啦!你们吵架的时候,我都当真了!更别说别人了!”石头兴致勃勃的比划着。
杨靖儿“吧唧”了一口菜,洋洋得意:“那当然了!我是谁呀!”
一边的熊智宸撇了一嘴道:“还是我配合的好吧!”
杨靖儿鼓着腮帮子,瞅了他一眼,满脸不屑......
石头见二人又要吵起来了,忙站在餐桌中间:“不管怎么样,少夫人这一计……真是妙啊!”
熊智宸眯起眉眼,露出一排月牙,点头啧啧称赞:“这倒是,不但让林海一时半会儿拿咱们没办法,还挽回了我们熊家的声誉,免得天天被人说我们欺负人家小码头!”
杨靖儿放下碗筷,凑前身子,眨着忽闪忽闪的明眸:“所以说啊!武力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有时候,还是要靠这儿的......”说着,纤长的手指敲敲脑袋,歪起嘴角自鸣得意。
熊智宸沉下脸:“杨靖儿,你……是说我没脑子吗?”
她赶紧扒拉起饭菜,喃喃自语:“我可没说!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办法喽!”
她怪里怪气的声音点燃了熊智宸头上的那团怒火,他刚要理论,石头急忙上前结巴着说:“那......少当家的,美乐斯您好久没去了,找时间您要不要去看看......啊?”
熊智宸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闷声吃起了饭......
杨靖儿鼓着嘴巴,忽然抬眸:“诶?白大哥今天怎么没来啊?”
“不知道,可能,生意忙......走不开吧!”熊智宸猜测着。
“哎……真是可惜了这一出好戏呀......说到底,你还得好好谢谢人家呢!”杨靖儿怅然若失。
熊智宸瞪着她失落的样子,拈酸吃醋道:“吃你的饭吧!我们兄弟之间,用不着那么客气!”
(军官学校)
瑙黑的军校门外,一辆车扬尘而来,正好停在门前,今日,它是来迎接五位学员前往南京,进行秘密训练......
远处,思睿正默然地望向校门方向,疲惫的眼眶下爬着一抹乌黑,想必昨晚,他彻夜未眠......
不知何时,柴伯庸出现在他身后,同样,默默无语地望着军校的大门,此时他的眼里没有利欲熏心,没有野心勃勃,倒有几分惴惴不安......
良久,柴伯庸终于开口了:“这条路,我......没有逼迫她......”
思睿咬着牙,冷笑着,并没有看他:“你是没逼她......可......是你把她带到这条路上的!你现在这么说……不过是没法回头了,寻求一些心理安慰吧!”
柴伯庸垂着眸,不反驳,也不辩解......
“我昨天来见她,思楠在这里……过得很不好,你应该......也不想看到吧!”思睿转过身,直直的目光投向他。
柴伯庸躲闪着他的眼神,摸了摸耳朵,侧对着他:“在这所军校里,本就是非人的训练,她如果熬过来,就成功了,熬不过来,可能就没命了,军校......就是这么残忍!即便是我有恻隐之心,也无能为力!”
思睿冷笑一声,转回头,望着远方:“伯庸......你和从前......真是判若两人!除了这张脸,我觉得你我从来……都不认识!我一直认为......你会是思楠最好的归宿,如今看来,这个归宿......已经面目全非了!”
他的话让柴伯庸哑口无言,过了许久才道:“没有人是不会变得,包括我,包括你,包括思楠......都会变!”
思睿的左边嘴角上扬,不屑听他的歪理......
冰冷笨重的军校大门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几位学员身着墨绿色军装,黑色帽檐下,是一张张冷漠无情的脸。
思楠跟在她们身后,最后一个出来......
思睿看到妹妹,迈步向前,却被柴伯庸一把抓住:“你干什么?军队纪律严明,你就这么跑过去,吃亏的......还是思楠!”
思睿懂他的意思,甩开他的手,稍稍上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思楠绕过车身之际,望见了远处探着身的哥哥,她没想到,临走之前,还能看到亲人,她顿在那里,任由眼泪割破脸颊......
思睿与思楠四目而视,满眼满眼的心疼……
“白思楠!干什么呢!上车!”已经坐定的汪素心烦意燥地催促着。
思楠回过神,擦干脸上的泪渍,对着哥哥挤出一丝微笑,转身钻进车里......
思睿伸手想要留住她,却停留在半空之中,他不会想到,妹妹刚刚那一抹柔软,是以后永远都见不到的奢侈……
刺耳的发动机传出轰鸣,一股黑烟喷射而出,这辆车承载着的,是希望,还是毁灭......她们无从知晓,甚至不知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思睿目送着这辆车奔逸绝尘,黯然的眸子垂落,旋转身子离开,而柴伯庸,竟也跟了上去......
儿时的伙伴,如今并肩而行,心……却相隔千里……
“思睿啊!听说......你们白家换了合作码头?和智宸合作了?”柴伯庸手插兜,看似唠着家常。
思睿的脸平静如水,应着他的话:“看来......什么事都瞒不过你呀?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安了万事通在我们身边!”
柴伯庸笑了几声:“怎么会呢?商界的龙头和帮会的龙头合作,这可不是小事,整个上海谁人不知啊!”
思睿缓步向前,没有作声......
“可你别忘了,要不是熊智宸,你爸妈,也不会那么早就走了!”柴伯庸见他没理会,竟说出这样刺人心弦的话来。
思睿的脚步停下,与柴伯庸直面相视,沉静的脸上露出假笑:“看来......你今天,是有话要说吧!”
“哦哈哈哈......瞧你!那么严肃干嘛?”柴伯庸搭上他的肩,继续向前走。“我的意思……是白家和熊家能合作,当然是皆大欢喜了!只是思楠的仇恨可是与日俱增,想必白老爷如果在世,也不会同意白家给熊家送银子吧?”
思睿故意加快脚步,抖掉他落在自己肩上的手,冷笑一声,又眯起眼睛:“那伯庸觉得,我该和谁合作呢?”
“政府啊!你白家的货若以政府的名义进出,岂不两全其美?”柴伯庸的眼里放着光,声音也变得节奏明朗。
思睿故作点头赞同:“的确......是个好方法!”
“我就说嘛!你肯定比你爸更会做生意!”柴伯庸的面容笑到扭曲。
“说到我爸,要说他的死和熊智宸脱不了干系,那你们政府,还有那日本商人,是不是也该负责呢?”思睿侃然正色,压低嗓音。
柴伯庸愣了愣,又挤出两声“呵呵”。
“瞧你说的,咱们和伯父合作的时候,多愉快呀!是那熊智宸……”柴伯庸的话还没说完,思睿打断了他。
“好了,开个玩笑,你还当真呀?难不成,这帽子……你要自己往身上扣?”
柴伯庸舔舔嘴唇,眼前的思睿看似唇齿之戏,却暗箭使然……
两人对视笑起来,心中却各怀心事。
“不过......”思睿停下来,望向柴伯庸,“如果白家以政府的名义与码头打交道,长此以往下去……恐怕这黄浦江上,再也没我白家的旗号了,你说对不对?”
柴伯庸的脸瞬间阴暗,眼光犀利:“看来你……铁了心要和熊智宸合作了?”
“伯庸啊,这是非黑白......我还是分得清的,思楠小,她不知道,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黑暗......是人心。”思睿迎上他的那双眼,“白家的事,我心中有数,谢谢你的挂心,合作的事......我想,你还是另觅良将吧!”
说罢,思睿沉下脸,转身大步离开,留柴伯庸一人一动不动地立在那儿,他望着思睿的背影,咬牙凿齿,按捺着心中的一股怒火,扭曲的脸不停抖动,甚至有些龌龊不堪......
依旧堂皇的白公馆里,没了思楠的身影,更加冰冷阴森,就连狗狗“馒头”也趴在沙发上,整日贪睡……
思睿大步而归,利索地摘掉领带,坐在沙发边,拨通了码头的电话……
“喂?石头吗?我是白思睿!”
电话那头激动道:“白少爷!你今天不来真是错过好戏啦!少夫人和少当家简直是戏精……”
思睿憔悴的脸上终于爬上几丝笑意,暗淡的双眸也投进几抹光亮:“那……货船的事情都顺利决了吗?没有造成损失吧?”
“嗯……都解决了!您放心吧,林海果然主动说出来以后不做白家的生意了!你是没看见他那哑巴吃黄连的模样……”
“哦!解决了就好!”思睿悬挂的心渐渐放下,轻轻挂掉电话后,又陷入了深深地沉思……
他的头瘫放在沙发沿,望着头顶琉璃翠亮的天花板……回想着今天一路上柴伯庸的话……
柴伯庸回国后所做的一切,似乎都牵系着熊白两家,以前,他从来都不屑参与商业斗争,如今这么做,他……究竟有什么目的,究竟要做什么……
这一切的一切,都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