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毁了吧。”
碧桃转身就出了外间,三下两下撕碎了信,又将碎纸投到水盆里浸没了字迹,然后找小丫鬟泼出去了。
已经先一步离开蓝府的刘景榆并不知道,他满腔热腾腾的心意,因为母亲有意的防备和告诫,已让如瑾当做过眼云烟对待了。
……
三月二十三,丑时刚过,如瑾已经起了床。
白天在渐渐变长,但因时候太早,窗外依然是黑的。妆台上的酸枝铜镜被烛台照出晕黄的光,镜子里人像不太分明,只有素净的脸和简单挽起的发。
一支珊瑚钗,两点丁香坠,如瑾只匀了一层护肤的净脂在脸上,其余一概脂粉皆无。
身上是浅湖蓝色镶青边的四面齐膝褙子,同色衣带在腰间系了一个蝶扣算是装饰,素裙素鞋,通身简单干净。
碧桃蹲下身子帮如瑾整理裙边,嘟囔道:“姑娘这身也太素了一点,您虽无意出挑,但也不能被人小瞧了去。今天武安门外肯定是莺莺燕燕花红柳绿的,让那起俗人小看姑娘,多不值当。”
青苹挑了一个手钏给如瑾笼上,闻言忍不住笑:“你会不会说话的,不懂别乱用。什么叫莺莺燕燕,那是该用在武安门外那些小姐身上的吗?”碧桃反应过来,连忙跟如瑾赔不是,青苹又说,“不过姑娘,我也觉得您这身打扮稍嫌素淡了,在家穿着还可以,但今日总归是去参选,要不,再加一朵鬓花?”
梳妆匣子最下层抽屉放着宫纱堆成的几朵花,正月宫宴时皇后赏赐给臣僚们女眷的,用料讲究不说,模样和真花没什么区别,十分难得。如瑾瞥了一眼便摇头,这东西在宫外算是珍贵,可她当年在宫里不知戴过多少次,一看都嫌腻歪。
“就这么着罢,去走个过场,穿多戴多了回来还得脱换,麻烦。”
披了一件夹里斗篷抵御凌晨的寒凉,如瑾带人去秦氏那里道了别,便登车出门。
卧病在床的蓝泽竟奇迹般地下了床,虽然需要人扶着才能站稳,但也支撑走到了书房门外,拦住如瑾的马车。
“宫里规矩森严,此去一定要老老实实,将你平日的张狂都收起来,不要给襄国侯府丢脸,听到没有?见了皇上皇后,谨记言多必失,但也不能木讷拘谨,皇上不喜欢木头似的人,知道吗?”
如瑾打开车窗,看见灯笼光晕里父亲蜡黄的脸。他眼中深沉的期盼让人一目了然,将如瑾对他用药的愧疚全都驱散了。看他那热切渴望的样子,若是身体合适,说不准会借着选秀做出什么事来。
“侯爷怕是糊涂了,选秀的规程您不知道么,说不定我第一轮便被刷下来了,还谈什么见皇上皇后。”
“你……”蓝泽顿时头疼发作,捂了脑袋。
“这时辰天冷,侯爷回去睡回笼觉罢,站在风里吹只会加重病情。”
如瑾吩咐马车启动,辘辘驶出了大门。
寅时的天色依然漆黑如墨,厚重云层将星月全都遮住了,街面上只有几盏名店的灯笼亮着,才不至于一片乌漆。出了府门没多远,拐上街市的时候,前后不远处都有马车在行走,死气风灯在车边随风飘着,车夫甩鞭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脆响亮。
“都是去武安门的秀女吗?可真多。”碧桃临窗看了看,不由咂舌。
如瑾靠在软垫上默默坐着,乌沉的眼眸比夜还黑。
到底是没躲过。
称病的法子像最开始的定亲一样,因为用的人太多,引起了宫里的厌烦。刘雯送信来说,西城有一个翰林的孙女称病,被大夫诊为三个月才能痊愈,于是便去户部的秀女名册上销名,结果宫里直接派了御医去她家,毫不留情的诊出了此女假病,最后不但名没有销掉,没隔几天那老翰林也被上司寻了个错处发派到边疆办差去了。五六十岁的人了,去边疆转上一圈,一年半载之后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回来,此事一出,所有称病的秀女全都奇迹般地飞快痊愈,连之前已经销了名的都乖乖去户部重新做了登记。
所以这一趟武安门之行,如瑾只得无奈前来。
不过,她笼在袖中的手握着一只小瓷瓶,虽是来参选,可她早就做了打算,绝不会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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