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宪七扯八扯,一方面是想了解一下镇子里面的情况,另一方面是要把这十一个人稳住。
自己今晚要在这里做些手脚,保密工作是重中之重。在事情发生之前,李宪绝对不会让这几个人离开。
返回高坡树林中,李宪从怀中摸出一个线装的小本子,又摸出两寸长的“石墨笔”飞快地写了三张纸,然后交给跟自己过来的战士。
“你们赶紧返回去交给郭小乙和萧焯,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办。记住,一定要告诉他们,必须严格按照我写的时间、地点执行,否则军法从事!磨蹭什么,赶紧走!”
战场上军令如山,一班战士一步三回头,慢慢消失在密林深处。
李宪当然知道他们担心什么,因为这里还有十一个陌生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麻烦了。
看见李宪一个人留下来,而且显得云淡风轻,半大小子的脸色突变,说话的口气温和多了:“大官人竟然要执行军法,看来你还真是不简单!”
李宪一个人留下自然不是吃饱撑的,就是希望取得这些当地人的信任,从而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
既然半大小子主动开口,李宪也就顺水推舟的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和兄弟们都不愿意给金人当奴隶,所以逃出来之后扭成一股绳,这样才不怕金人。”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承蒙兄弟们看得起,让我来牵这个头。人多了就容易出乱子,家有家教,国有国法,军有军规,这都很正常啊,小兄弟为何说不简单呢?”
“还有,我这个人一向喜欢直来直去,不喜欢弯弯绕。我把你们当成朋友,所以才会一个人留在这里。小兄弟将心比心,是不是可以自我介绍一下呢?”
半大小子左右看看没有外人,这才红着双眼低声说道:“当着真人不说假话,在下王节,家父原来是长青县县丞。金人打过来的时候,家父让在下逃出城外留下一脉。最近才打听到家父临死不屈,全家三十余口被杀。”
说到这里,半大小子反手一指最开始的那个青年大汉:“他叫张彦,原来是长青县的都头(基层步军头领,相当于后世的连长)。这些人都是他当初手下的弓手,就是他们保护我冲出来的。”
李宪赶紧抱拳说道:“原来是王衙内和张都头,幸会幸会!在下李宪,刚才没有说假话,韩云山的确是我兄弟,现在是我的第二骑兵营营长。这么说来,王衙内和张都头刚才没有完全说真话,对吧?”
王节点点头:“我们一直在这附近活动,专门截杀落单的金人为家人报仇。今天本来是准备摸进镇子里,暗中干掉孛十斤一家子夺取马匹粮食。没想到他们四处抓人剃发,我们只能退走。想找韩大当家的入伙,这是真话。”
“太好了!”李宪也开诚布公:“实不相瞒,前不久被围杀的一百多人都是我兄弟,今天过来就是想给他们报仇雪恨的。我想请王衙内和张都头把里面的具体情况说一下,以便我的兄弟发起进攻有针对性。”
王节捡起一截木棍,很快就在地上画了一个大概图形:“李大官人请看,汉儿军有一千多人,镇子里面肯定是放不下的,所以他们分成了两座兵营。一座就在南门外西南侧,一座在北门外东北侧。”
“不过,孛十斤并不住在军营里面,而是住在镇子里面的王家大院,也就是住在我家里。两座军营里面分别有一个汉人担任指挥,南门兵营的指挥叫毛利,北门军营的指挥叫刘虢。”
李宪微微点头:“王衙内,汉儿军的装备如何?”
王节轻蔑的说道:“完颜宗翰并不完全相信汉儿军,所以他们的装备不行。每个人一根哨棒,一张弓,一壶箭。除了孛十斤之外,指挥、步军都头、副都头才有战马,剩下的十将、虞候之下全部都是步军。”
基本情况都掌握了,李先问了最后一个核心问题:“如果有人出去报信,王衙内推测一下,大同府的援军什么时候能够赶到?”
王节呵呵一笑:“李大官人这是要考我的吗?大同府到王官屯六十里,最快需要一个时辰才能赶到。关键在于长青县城距离王官屯只有三十里,如果完颜彀英得到消息快马加鞭赶过来,可能不要半个时辰,毕竟他手下八百精骑不是吃干饭的。”
二更天左右,侦察连一排长高成带领全排七十人按时赶到,同时把李宪的踏雪无痕月带过来了。
经过李宪简单介绍,高成笑呵呵地对王节说道:“王衙内,你要找韩大当家的那就不要跑远路。我就是朗山寨的高成,现在是公子手下侦察连的一排长。”
王节和张彦早就被眼前的七十人镇住了,因为全都是一张骑弓、一根熟铜棍、一只飞虎爪,显得非常整齐。
“王衙内、张都头:我们就此别过。”李宪把自己的踏雪无痕检查一遍,这才翻身上马说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改日再会!”
“慢着!”王节张开双臂拦住了李宪的马头:“李大官人,把我们丢在这里太不仗义了吧?我们都是无家可归之人,本来就是要去找韩大当家的,现在好不容找到了,你怎么说走就走?”
李宪呵呵一笑:“不是不给你们交代,而是今日无法交代。我们这是去和金狗拼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如果我们今日不死,他日有缘还能再见。”
张彦也跨步过来挡住去路:“既然走到这条路上,我们就没有准备活着。择日不如撞日,李大官人今天一定要收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