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
苏西航似乎正要挣扎着起身,而我光听到一个‘倒’字就劈头盖脸地冲着他身下浇了上去!
他执着地看着我,两眼水雾迷离:“我是说到外面洗……”
当天晚上,我们再一次愉快地回到医院度过的。
还好我只是轻轻压了一点,没有造成他功能性损伤。但是无论我说多少道歉的话他都不睬我。
我戳他脊梁:“好了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再说这东西……不是你给我的么?今天就当试用期了……”
“少废话。离婚,分手,打孩子!”
我说好好好,分分分,你要多少分手费,我这就去提给你。
苏西航从病床上翻过来,一把扭住我的肩膀扑上去,拖着哭腔:“你赔我一辈子你把我整废了……
我这么多年的清白健康之身——罗绮你给我说老实话!你和杨慧心,其实都是苏北望派来对付我的是不是!”
我抱着他的肩膀说不哭不哭咱不哭了。养养就好了,小蘑菇早晚会长成大蘑菇的,今天就当是灌溉了!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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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回来那天就问我说床单怎么回事,我说屋顶漏了,我端着盆子接雨水,不小心扣了一床。
苏西航没能顺利来接我妈,因为用大夫的话说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的日常生活将会像是做了痔疮手术一样走路扶墙根。
我表示,大夫当时没有跟你说要截肢已经很客气了。
“罗绮你别得意!等我好了早晚做得你下不来床!”
我说呵呵哒,我麻麻回来了,你木有机会了~
这早上我去公司,正准备洗手进实验室呢,部门同事赵薇薇就把我叫住了:“罗姐,你过来看一眼这个发生皿,我觉得有点问题。”
我说好我这就来,刚一转出门就撞见了苏北望。
事情过去十几天了,我几乎天天泡在实验室里,只有开会的时候才跟他见过一面。
后来我倒是抽了个时间去看了次杨慧心,不管真心假意的,那天情势那么危急她也算是照顾了我。
因为她昨天才出的院,所以原定的认资招待会将从上周一推延到下周一。
一切都在风平浪静里进行着,我也不知道很快……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所以此时看到苏北望来找我,我挺惊讶的:“你有事?”
“也没什么,”他把我带进隔壁的休息间,将刚刚一直放在身后的文件袋拽了出来:“这个给你,我明天要出国参加一个会议,下周一回来。等我回来以后你把这东西还给我……
记得,在此之前不可以打开。”
文件是密封的,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我说你的意思是叫我保管么?
“对……”
我咬了咬唇,说要么你还是找别人吧。
“罗绮你怕我会再害你么?”
我摇摇头,说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你也可以交给苏西航,但请记住,在我回来之前不可以打开。”苏北望的表情太认真,以至于让我无法拒绝。
我说好吧,我会把话带到,但是你知道的……他可未必听我的。
苏北望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没回答。
“对了,是不是下周一就是有关杨威集团的认资发布会了?”我追问了一句。
“是,我会在那之前回来的。虽然时间有点紧,但这次K国峰会主要是就是针对B类保健药品国际准则资历的相关研讨,比较重要。我会和慧心一块去。”
“哦……”我有点尴尬地垂下头,那感觉就好像听到前男友说要蜜月一样:“可是我还是有点担心,你这样高调地挡了杨立勇的路……”
“慧心已经按约支付了百分之八十的对价股份,如果协议不成立,启苏要赔付的金额不是个小数目。”苏北望认真地看着我:“罗绮,还是那句话,我做事心中有数。
研发部这里,就交给你和顾经理了。项目抓紧点,争取在年前让我看到实质的进展。”
我说我懂,你放心吧,我不会偷懒沿用以前的研发成果。这一次从选药到测算,初期建皿都是新的。
“罗教授说过,学术之所以伟大在于我们每天的发现可能都会意识到昨天的自己很无知。”
我讪讪地看着苏北望:“不,这是笛卡尔说的……”
“anyway。”苏北望伸手在我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罗绮,我相信,罗教授会为你骄傲的。”
“等下!”我叫住苏北望:“你以前,是不是就跟我父亲认识?”
“当然,你忘了上回专利权的事了么。”苏北望没有回过头,声音淡淡地从前方飘过来。
我说我不是来跟你计较那件事的。我就觉得,你好像跟我父亲……还有很不一般的交情?
“我是商人,理解不了科学家的世界观。你想多了。”
我快走两步冲上去:“我没有!我能感觉得到,你对我父亲的尊重是真实而深刻的。
虽然你利用了他,诋毁了他……其实你自己也不好受吧?”
“再坏的人,也懂得在晚年忏悔祷告。罗绮,别把是非看得太重。你是个药剂师,用学术说话才是最有力的。”
看着苏北望的背影,我觉得他身上那道光——尼玛一定是伟大的错觉。
“罗姐!你快过来啊!”里面的赵薇薇在催了,我把文件往桌上一丢,吼了声来啦!
“什么情况啊!”我换上白大褂戴好手套,凑到赵薇薇和另外两个研究员那边。
“阳性,罗姐。”
“什么?”我看着赵薇薇手里的试纸,一道非常明显的阳性标志顿时引起了我巨大的疑虑。
“肝胆酶蛋白的数量是隔一小时记录的数据么?”我问。
旁边的同事小王连连点头:“我和小李加了两天夜班专门盯着的。线性分散增加,无吞噬血红色迹象。
但就是有阳性排害反应。”
“不可能呀,我爸爸的研究报告里有关于此项试验不下几十次的反复测算。奶蓟草的抗氧化力不可能会造成样本脱核阳性反应。”
“会不会是罗教授的数据有误?”赵薇薇小心翼翼地问。
我摇头:“这个理论首先是在黄校长的专利研究里被拿来做硬性题设条件的。就好比圆周率等于3.14一样,如果这个都有错,那全世界当代数学家的血都白吐了。
再试一次,用上个月新进口来的离心机做分流。”
“还做啊?”年轻人就是爱抱怨。
我说当然了,药是给人吃的,一点点误差都不行。
“好了别偷懒了,上一份报告先出来,我拿去跟顾经理研究一下。”
下班前我接到了苏西航的电话,问我晚上有约没有。
这两天我忙他也忙,都没怎么顾得上见面。
“爸叫我回家吃饭。我想着,要不要带上你正式介绍介绍?”
我连连说不要不要:“我都还没跟我妈说过呢,要么到时候让她跟黄校长讲成不?”
“阿姨不是很喜欢我的么?你干嘛整天藏着掖着的。”
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口,而且上次她回来,一眼就看着阳台上晾的大被单子,压根就不肯再用全部的眼珠子瞄我了。
“行,随便你,那周日见吧。我明天要值班的。”
我说好:“哦对了,苏北望出国去开会你知道么?”
“知道,临走前还叫我照顾好他的猫。”苏西航不屑一顾地说:“那么丑的土猫,亏他养的一包子劲儿。”
“他临走前来找过我,给我一份文件。”我把今天苏北望跟我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就听到对面电话那头的苏西航一阵激动的咆哮:“扔掉扔掉!你长点心好不好,上回优盘的事还没吸取教训啊?你别以为这几天杨立勇那边没动静就能绝对安全,我告诉你,周一认资招待会还没到,在这之前——”
我说我知道,但是苏北望就这么出国去了,安全么?
“他有带保镖,而且林语轻的人跟着呢。应该没问题。”苏西航重重地叹了口气:“那是什么文件,要不我过去看看?”
我看了看表,说算了吧,今晚跟我妈约好陪她去做冬装旗袍呢。她们学校老干部退休联欢会要她主持呢。
“反正苏北望也不让我们打开看,也不急一时半刻的。要么周日我去你那再说吧。”我挂了电话,然后传了条微信给我妈。
要说我妈这个身材啊,真是羡煞一众小丫头。
五十几岁的人了,前凸后翘丰腴绰约,腰是腰胸是胸的,这旗袍一加身……啧啧啧。
我抱着包包坐在她身后直嘬牙花子:“妈,你以后干脆就把旗袍当日常呗。好多年都没看你穿过了。”
印象里只有我结婚的时候她穿了一次,那身也挺贵的,之后就束之高阁了。
“是啊,本来想着小关结婚的时候再穿一次给他当半个妈呢。谁曾想——”妈唏嘘了一声:“小绮,这怎么说事故就事故,我才离开不到两个月,进去了啊?
啧啧,这老关夫妻在天有灵得多难受啊!”
我支支吾吾地说,都是命。反正是可怜了婷婷,这丫头一根筋的说什么就不肯换树上吊。
“人呀,没得到的总是最美好的。真要是相处起来了,那才知道合不合适。”
我扑哧一声笑了,说听你这意思好像在爸之前还谈过好几个似的:“喂,你老实讲,你跟黄叔一天都没谈过?直接就择了我爸么?”
“死丫头没个正经,滚滚滚!快点去排位置去,饿死了都。”
我和我妈吃完了川菜火锅,也没叫出租车,就这么挽着搭着往家里溜达。
今天下了本年的第一场雪,街上到处都是圣诞节的氛围。
我缠着妈给我买了一根糖葫芦,甜腻腻的有点小时候的味道。
“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骑着你爸的脖子举糖葫芦,总是把糖浆黏在他头发上。”
我说我当然记得啊,小时候真好,一块糖果就像是有了一整个世界。不过说起来头发黏糖果——
我转脸看着我妈:“那个……我恋爱了。”
“哦,哥哥还是弟弟啊?”我妈居然一点都不惊讶,我表示很羞愧。
“你怎么知道啊!”之前已经跟我妈明令探讨过不打算再去惹人家双胞胎了,这会儿我八字没吐出一撇呢,妈直接就把我的话给堵了,感觉真不爽。
“感情这东西,又不是想压就能压住的。”妈点了点我的脑门:“说吧,最后买定哪个了?离手离手!”
我白她一眼,然后小声说了句,弟弟。
“不过妈,他跟我早就有渊源的你知道么!还记得七八岁那年有次校庆活动,黄叔带着他那个继子也来了。
就那个,把泡泡糖粘到我头发上还用小桔灯里的蜡烛烧的那个熊孩子!”
“啥?”我妈怔了一下:“就那个小不要脸的?但是一边看着你哭一边还跟我说阿姨不要紧,烧坏了头发我以后娶她那个?”
“恩恩。”我说这你都记得清楚……
“废话!”我妈恍然大悟地说:“我当时差点踹他,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家闺女值千金的,什么时候轮到便宜他了?”
我弱弱地说,不值钱了都,结过婚流过产了……
我妈自顾自言语着:“难怪后来听老黄说把那小子送本家了,当时也没跟我们多说,就讲人家好像是有名的豪门望族。原来他——”
“妈,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我把糖葫芦凑到我妈嘴边,笑眯眯地看着她。
“是……缘分啊。那以后,你们两个可要多陪陪你黄叔。”妈没咬糖葫芦,只是低喃了几句。
我看着她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些藏不住的情愫,映在圣诞节前的灯红酒绿里,挺多故事的。
周日我睡到自然醒,差不多已经是下午了才收拾打扮来到苏西航家。
丫的是有多能睡啊,我就这时候来还能把他给堵被窝里。
“昨晚值夜班了?”我用枕头敲他屁股。
“恩。平安无事,坐班看了一晚上美剧……”苏西航睡眼惺忪,扯着我的手腕将我拉过去就是一顿胡乱摸。
“哎呦别搞!快起来,我买了菜过来,晚上给你做大餐。”
“现在就饿……”他眯着眼,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你先把你的包装皮剥了行不?我要吃你这口新鲜的。”
“闹什么啊,起床洗漱去!”我用被子把他蒙着,然后看了眼正在追猫跑的狗——咣当,噼里啪啦!
“苏西航!它们把你的约翰撞散架了!”
“没事,习惯了,已经被小西叼走两条肋骨了!”
我笑骂一句白痴,把食材放进冰箱里,然后挽起手来走到洗衣间去给苏西航洗那些换下来的衣物:“哦对了,我把苏北望之前给我带过来的那个东西放厅里茶几上了,你去看看吧!”
他叼着牙刷,从后面故意撞我屁股一下,然后说知道了。
结果等我晾好衣服下去的时候——
“你特么的!不是说了不能拆不能拆的么!”
之间苏西航一边端着咖啡,一边持着一纸单页翘腿坐在沙发中央。茶几上的文件袋早就已经撕开一道裂口了!
“你觉得我会听他的话么?”苏西航皱着眉头反问了一句。
也是……我挠了挠头,凑过去。
“这什么呀?”
全英文的三面打印纸,看起来很复杂很高端的样子。
我的英文仅限于学术方面的专业词,像这种很深厚的商务文件,要读懂可能需要费点时间。
“罗绮,”苏西航的脸色越变越白,抓着文件的手也开始慢慢收紧:“苏北望走之前,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说什么呀。”我摇摇头:“就是吩咐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情,唉……提到我爸的时候,我觉得怪怪的。反正,你先告诉我这是什么啦。”
“第一份是保险单,人身意外险。”苏西航把最薄的那一页丢给我:“买给他自己的,受益人——”
我弱弱地臭不要脸着:“不会是我吧?”
“美得你!”苏西航白我一眼:“受益人是公司,是你们手里研发的项目。也就是说如果他有什么不测,你们的项目将会得到一大笔资金理赔,粗略估计一下有这个数字。”
苏西航伸出五个指头,我一个哆嗦:“五百万?五千万?”
“五千万……”
我还没等缺氧呢,苏西航又补了一刀:“美金。”
我大脑一热,说那太好了咱们组团去把苏北望暗杀了吧啊哈哈哈!足够公司这个项目吃十年了!
苏西航叫我控制一点节操,别这么快就清空了,然后拿起下面那一份:“这个……是个免责声明书?”
上下翻转了一下,苏西航把目光落在签名处:“苏北望之前就说过,对杨威集团的让股认资计划会以其个人名义转让。
现在已经收了杨威的八成款……
而这份免责单的作用,是为了声明该行为的个人性,与公司没关系。”
我问这有什么区别啊?
“区别在于,如果违约,责任由他自己承担。”
我说我得智商跟刚才得节操一并进入清零了,我还是没懂。
“就是说如果他死了,认资协议即便签订生效了。公司也可以不承认,杨慧心这七千万的初始投资只能向他个人追索!但是他的个人财产——”
苏西航拿起最后一份文件,这份是中文的。
我认识这上面的抬头,是‘遗嘱’两个字!
抬眼看到苏西航的脸色已经比这几页纸还要惨白了,修长的手指紧紧抓住沙发,指关节勒得通红的:“他把自己名下的股份和全部财产都均分给我们三个兄弟姐妹了。
而且出具有效文件证明我们是干净的不知情被赠与者,时间,要比跟杨慧心的协议提前了整整两周。超过了公正认证的时限,不管是在后续的追索还是官司上,我们都有抗辩的优势。
他这是亲手给他自己做了个无解的死局!”
只看到苏西航抓起手机,一个电话就拨了出去:“他妈的!这种时候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