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谁替谁?
2016-07-07 作者: 君子猫
第一百零四章 谁替谁?
我问苏西航,苏北望会不会被杜文雅绑架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让人匪夷所思,但我阻止不了自己胡思乱想的情绪。
站在那女人家的社区楼下,我把自己裹在瑟瑟的寒风里,泪水都要冻成冰。
苏西航说不可能,但我看的出来,他的坚定不仅自信而且忧伤。
我有种错觉,好像他知道苏北望干什么去了似的。
早上八点钟的时候,苏西航带我去了警署。让我坐在外面的休息区吃早餐,他自己在里面与警官说话。
警方确认失踪立案是四十八小时,但苏北望毕竟是个有绝症在身的人。
我木然地看着从我身前经过的警务人员们。有人在谈最近棘手的案子,也有人随便拉拉八卦和家常,跟我们中科的氛围也差不多少。
其中有个年轻的警员对另一个年纪大点的同僚说:“老卞叔,看今早的新闻没有?”
“你说A国那个TBD信贷的头头,因涉嫌贿赂诈骗被刑拘的事?这些有钱人啊,真会玩。我这一辈子要是能抓那么有钱的一个坏蛋就好了,可惜没那个本事,只能捉捉小偷小摸。”
“就是这个,那个杜志坚早年在国内做私募的,听说虽然屁股擦得挺干净,但经不住有人盯着。后来跑到A国以为后半生平安大吉了,却也不知道得罪了哪路神仙,连早年国内的经济案底都挖了出来,一口气给逼死角了。
一旦这些重要证据做足,搞不好要判终身监禁。你说老百姓们天天累死累活房都买不起,全是这帮蛀虫吸血坑的!”
“唉,你看人家立法多严格。对这种坏分子,就不能手软。”
两个警官对着话,越走越远,我手里的奶茶都冷了才把苏西航盼了出来。
“怎么样?”我迎上去问。
“已经派出附近的巡警帮忙问找了,苏北望不可能凭空消失,就算有什么事要办……那之后也该回来才是。”苏西航一边皱着眉说着,一边低头看了眼手机传过来的短信。
我以为是什么重要的事,凑过去跟着瞄了一眼。
原来只是条微信订阅的早新闻,可是苏西航为什么看得这么认真这么出神!
“诶?这个财经新闻,我刚才还听两个警官路过的时候探讨过呢。”我看看屏幕,又看看苏西航:“这个杜志坚是谁啊,很出名很有钱么?跑到A国都能被人抓到把柄,这得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觉得像这样的金融蛀虫,手里不知压榨了多少平民百姓的血汗钱,这要是能伏法,也算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但我没心情去管他人悲欢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找到苏北望。
可是苏西航接下来说的话却叫我大跌眼镜——
“这个杜志坚,是杜文雅的父亲。”
他捏着手机的拳头渐渐垂下,肩膀略有颤抖。
然后颓然坐回长椅上,眼睛里藏着最深的悲伤,一不小心就割痛了我的心。
我扶着他的背,把头埋在他胸膛里。小声地问:“是苏北望做的,对不对?”
“我之前就该察觉的,他把宋夜突然找回来,绝不可能单纯是来照顾他的。
启苏的事都是苏明远和东唐在管,他丝毫不曾再渗透自己的人。
原来宋夜在A国……是做这件事。”
我抹了抹眼角,说大哥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也无非就是我们两个了。无论是谁,想用什么样的手段和阴谋破坏我们,他总有自己的办法去铲除障碍。
“杜文雅大概是回国了吧。”苏西航怔怔地说:“她父亲出了事,生死都掌握在苏北望究竟肯放多少证据出来的前提下。
她撼动不了我们了。”
突然就圈住手臂揽上我的腰,苏西航把我抢进怀里紧紧拥住。
“罗绮,如果幸福背负太多人的牺牲和情谊,这一生我求你再也不要放开我的手。”
我懵了一下,才开始沁出泪水,我说我已经是你的妻子了,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在你身边陪着你的。
只不过现在……
我们两个对视了一下,突然又认识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苏北望如果替我们做完了最后一件事,那他的失踪……到底意味着什么?!
他会不会是害怕自己再一次成为不可估量的软肋,带给我和苏西航一些夜长梦多?
“找林语轻——”苏西航拉着我就要往外跑,突然就被警局的同僚叫住了!
“苏医生!人找到了!”端着电话的小女警风风火火地冲他喊:“在南区中心医院,被人发现昏倒在路边报了120送去的。”
南区中心医院,应该距离杜文雅家不算远吧。
一路赶过去,听那边的巡警说起过程,我忍不住阵阵心惊胆颤。
“是那几个抢劫的不良少年报的救。”巡警说:“那群孩子十七八,玩通宵回去在路上看到苏北望只有一个人在路口扶着墙歇息,还以为他是醉汉。大概又见他衣着气质不菲,就动了贪念抢他的手机和钱包。
可是他突然就昏倒,把几个小孩给吓到了。
他们怕闹出人命,于是叫了救护车。”
“他们打伤他了?”苏西航拧着眉厉声道。
“没有,他们说没有动手。”巡警解释:“对方并没有在意钱财,要抢就顺从地交给他们。但他说自己的手机没电了,请允许他借个电话,可还没等说完就昏倒了。
几个孩子都未成年,警署抓回去教训了一顿就放了。这些物品你查看一下,是不是你哥哥的财物。”
证物袋里放着手机,钥匙扣还有钱夹。我认得出来,这些都是苏北望的。
旁边的篮子里放着他的衣物,外套和衬衫上染着泛褐色的血迹。
“这些血都是他的?”苏西航怔了下。
“哦,那些少年们说是的,说抢他的时候就见他身上带血,昏倒后也有吐血。以为他本来就有重病,怕惹麻烦才报的120。”
“就没有……别人的么?”苏西航好像是在喃喃询问,却又好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捅了捅他,我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别人的?
“没什么。”苏西航摇头。
我急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是在瞒我,苏北望到底是出去干什么了,你知道?”
“我他妈的怎么知道!”
苏西航偶尔会冲我吼,但从没这么激烈过。
我着实被他吓到了,却是发自内心地理解他的痛苦。我说苏西航,你有什么苦衷可以说出来。
“我不知道……”苏西航背过身去:“我真的不知道……罗绮,我求你别再问我了。”
“如果你不许我问,那我自己说可以么?”我轻轻走上前去,从后面环住他的腰。
“苏北望不希望杜文雅继续横在中间破坏我们的感情,所以叫宋夜在后院给她放了一场大火,本以为她会自顾不暇,无力再来纠缠我们。可是没想到这个女人手里还有牌,还有能让你们兄弟两个都害怕的牌。
不是谁都愿意拿生命去赌鱼死网破的,但对于已经身患绝症的苏北望来说……这才是他要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今天晚上,苏北望出去见的人一定是杜文雅。不管是他最后出现的位置还是两个人同时失联的时间,一点都不难判断。
苏西航,你说他,会不会是杀了杜文雅……”
“罗绮你给我住口!”苏西航抓住我的肩膀将我按在墙上,他盯着我的眼里布满了血丝,一字一顿地说:“不可能的……他想叫一个人闭嘴有的是办法,他才不会那么蠢。”
“苏西航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你敢去检验一下苏北望的衬衫上还有没有别人的血么!”他逼出了我的泪水,也逼出我最难面对的心境:“告诉我……告诉我你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罗绮,如果杜文雅被杀了,那也是我杀的。”苏西航用拇指抹去我脸上的泪水,口吻轻轻的,却让我从头到脚灌满寒冰!
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医生出来吼:“你们吵什么!这里是医院,病人还在抢救你们懂点道理行不行!”
苏西航放开我的肩膀,几步并到医生面前:“他怎么样了?”
医生上下打量了一下这张一模一样的脸:“你们是家属?做个主,还抢不抢救了?”
这问得叫什么话!难怪有些医生总被打,其实欠揍的不是医生,而是欠揍的人恰好当了医生!
“我的意思是,患者的情况你们也了解。病情到了这个程度,其实救不救……也不过就是个把月的事情了。
如果坚持手术,现在就必须摘掉三分之二的坏死部分。但如果用了这个方案——”医生顿了顿:“等于说,期限就定死了。
最多两个月,靠仪器和药物维持。
所以才想问问你们家属是怎么想的,让他这样子受罪……还有必要么?”
真是龙套死于话多!
那医生直接就被苏西航拎着衣领搡墙上去了:“你说的不是废话么!两个月,已经可以做很多事了!两个月内,我一定可以找到合适的肝源来给他移植。我求求你,让他活着出来……哪怕还有一口呼吸,一声心跳。
让他等等我……”
手术室的门砰然关了,大夫义不容辞地进去了。虽然他可能不是个说话很中听的欠揍货,但救人的道德感终究还是崇高的。
我坐在苏西航身边,他呆呆地抱着手中充满血腥气的衣物。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吧。
一直到下午,手术室的门才打开。医生说不确定他什么时候能醒来,只能一直留在重症监护室里。
“移植是最后的办法了,通过医院这里的渠道只能按需排队等待,最快也要年底才有可能报上去。以他的情况根本就等不了。”医生说的很实在:“如果你们有相应的经济条件和其他人脉,可以自己去想办法。一般情况,看看亲人朋友是否志愿,或者有些死囚犯……
当然这个渠道不光磊,却也没有明文规定允许或者不允许。只要手续齐全,双方协议志愿,医院是可以认可的。”
当天晚上,我和苏西航直接找到了苏北望的主治医师。
“说了多少次了,不行。”老大夫是个业内的权威人士,与苏西航之前的导师还有过不浅交情。我知道这一两个月来,苏西航已经磨他磨得快成橡皮糖了。
“任老师,你看看我这个样子,哪里像是有一点不健康!”苏西航恳求他:“我哥真的快不行了,你就答应我吧。”
“你少废话,我告诉过你,你肝区受过枪伤,肝胆酶到现在都无法正常分泌。这时候切除四分之三来给受供体,你很可能直接就挂在手术台上!”
“你也说是可能而已,但如果不赌一下,他就真的死定了!
我可以用激素,哪怕用最快的速度恢复——”苏西航的恳求实在太让人心碎了。我自是不愿让他牺牲,可有无法说出劝阻的话。最后怕忍不住哭出来,赶紧躲到门外去了。
“说了不行!你自己也是专业人,知道这其中厉害,缠着我有什么用!”
我靠在会诊室的门外听到这里,心像猫抓一样疼。我又开始没出息地后悔了,他妈的我就应该直接把杜文雅绑了押到手术台上,切了她的肝给苏北望换上再说!
后来任道远把苏西航赶出来了,说有这个时间跟他磨蹭不如想想其他的公益渠道。他递了一张名片过来:“这个人是我表哥的同学,现在在灵山看守所做监狱长。你去咨询他看看,要是有那种临近枪决的,处境困苦拖家带口急需用钱的犯人,问问看吧。
这也不能算是趁火打劫,有点希望总比没有的好……
你哥转过来留在我们院吧,你放心,我就当自减阳寿了,能拖一天是一天。”
当天晚上我跟着苏西航回家,看到苏东唐和苏南薰也过来了。
“大哥到底怎么样了?大夫说还有多久,我们能做什么?”
苏东唐急问。
“西航,你别不说话,告诉我们你怎么打算?”苏南薰说她已经在自己的医院那边挂名留意了,就在三天前,送进来个车祸脑死亡的高中生,血型一致,肝脏完备。当时她像疯了一样去求人家父母,结果当然是被人连打带骂,幸好当天林语轻去接她下班才制止了失控的场面。
“从陌生渠道下手真的是太难了,将心比心,哪有人愿意自己的家人死了还被切走器官呢。”苏东唐说:“要么,我们去黑市买吧。”
“别开玩笑了行么!”苏南薰皱着眉打断他的话:“黑市的器官有些是自愿换钱,但有些就是杀人越货强取豪夺的。
指不定你买来的那颗肝脏就是一个被硬生生与母亲分离的被拐儿童的,良心能安么!”
苏西航不说话,至始至终都不说。后来起身,吐出两个字‘累了’,便去洗澡了。